第145章 你们烧的不是书,是天条-《长生从点化纸人开始》

  那信息洪流狂暴而浩瀚,裹挟着无尽的星尘与残骸,每一个碎片都是一部古籍的悲鸣。

  陈九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座由书籍尸骸堆砌而成的宇宙深渊,四个沧桑古朴的大字在他的灵魂深处轰然烙印——星骸书阁!

  这四字仿佛蕴含着某种至高的权柄,正当陈九试图解析其深意时,一股源自天外的恐怖威压,如亿万座山峦同时崩塌,骤然笼罩了整个匠墟!

  文脉震荡,灵气哀鸣!

  匠墟上空,星光骤然汇聚,凝成一条璀璨的星河之路。

  一名身着玉色道袍,面容冷峻如万年玄冰的道人,脚踏星辉,缓步而出。

  他每一步落下,脚下便有一颗星辰幻影炸裂,化作纯粹的威压,令地面上的所有文灵笔怪瑟瑟发抖。

  他正是仙庭巡察使,玉虚子!

  玉虚子眼神淡漠,视匠墟众生如蝼蚁,他单手向天一托,一块巨大无朋的石碑便撕裂云层,轰然悬于匠墟正上方。

  那石碑通体由星辰内核炼制而成,其上星轨流转,散发着镇压万古的森然气息,正是仙庭赫赫有名的法器——落星碑!

  “嗡——”

  碑面之上,一行行由天道神文写就的金色大字逐一浮现,其声如天雷滚滚,震得人心神欲裂:

  “私设判官,篡改天律,焚书逆道,当诛!”

  十六个字,字字诛心,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天威”。

  玉虚子冰冷的目光穿透层层虚空,精准地锁定在判官堂前的陈九身上,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一介凡夫,竟也敢妄设公堂,以凡俗之文定罪仙庭?可笑至极。今日,本座便让你见识,何为真正的天威!”

  话音未落,那“诛”字金光大放,一道毁灭性的气息已然锁定陈-九。

  “狂妄!”

  一声怒喝自判官堂内炸响。

  墨生须发皆张,满腔的文人风骨在这一刻化作滔天怒火。

  他文心剧烈震荡,浩然正气冲天而起,竟在周身形成了一片墨色云海。

  他并指如笔,蘸着自己的心头文气,在空中奋力疾书!

  “天!律!考!”

  三个凝聚了他毕生学识与质疑的大字,如三颗黑色的流星,挟着勘破虚妄的锐气,悍然射向高悬的落星碑!

  他要考证这天律的真伪,要问一问这高高在上的仙神,凭何定罪!

  然而,那三个蕴含了凡间大儒毕生心血的字,在触碰到落星碑的瞬间,就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碑上流转的星辉彻底碾碎、吞噬。

  “呵。”玉虚子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凡文不入天册,蝼蚁之言,何以载道?”

  绝望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

  连墨生这样的文道大儒都无法撼动其分毫,这便是仙与凡的绝对差距吗?

  就在所有人心头一沉之际,异变陡生!

  “砰!”

  角落里,文烬婆那只始终抱在怀里的骨灰坛,毫无征兆地轰然炸裂!

  漫天灰烬冲天而起,却未曾飘散,反而在空中诡异地凝滞、汇聚,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组成了一行扭曲而古老的文字。

  那并非当世任何一种字体,却让所有识字之灵都能瞬间明其真意:

  “秦火焚儒,非逆天,乃护道。”

  此字一出,天地间陡然一静!

  无论是玉虚子身上散发的天威,还是落星碑上流转的星辉,都在这一刻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这行由灰烬写就的字,仿佛触及了某个被时光掩埋的禁忌真相,连天道都为之侧目!

  玉虚子脸色首次微变,

  “说得好!说得好啊!哈哈哈!”

  一声癫狂的笑声从地底传出,伴随着泥土翻飞,一道佝偻干瘦的身影从一座不起眼的笔冢中挣扎着爬了出来。

  正是终日与断笔残墨为伴的笔冢郎。

  他浑身泥泞,状若疯魔,双手却死死捧着一支通体焦黑、笔锋断裂的毛笔。

  他高举断笔,声嘶力竭地吼道:“此乃‘史骨笔’!曾录尽百代兴亡,见证王朝更迭!三百年前,仙庭嫌它记述太过真实,有损天威,降下法旨,令我亲手焚之!我不敢违抗,却也不甘心……我将它埋入土中,以身为冢,日日夜夜受其残余怨气煎熬,就是为了等今天……还债!”

  话音落下,笔冢郎眼中迸发出决绝的光芒,将那支焦黑的“史骨笔”猛地投入判官堂前的火盆之中!

  “轰——”

  那火盆本是凡火,此刻却在“史骨笔”投入的瞬间,冲起一道百丈高的墨色火焰!

  火焰之中,无数虚幻的书影沉浮不定,如过江之鲫,密密麻麻。

  那些都是历史上被焚毁、被禁绝、被遗忘的书籍残影!

  有宫廷秘藏的孤本,有散落山野的手抄,甚至还有孩童口耳相传、却未及成文的歌谣……无数低语、悲鸣、呐喊在火焰中交织,汇成了一曲宏大的文明悲歌!

  “我的《焚书录》……我的孩子们……”

  字魂儿望着那漫天书影,泪流满面。

  下一刻,这个由纯粹文字执念化成的小小精怪,毅然决然地纵身一跃,扑入了那熊熊燃烧的墨色火焰之中!

  它没有惨叫,没有挣扎,整个身体在入火的瞬间便化作一缕至纯至净的灵光。

  这道灵光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以惊人的速度在无数书影间穿梭、勾连,将所有破碎的残影、不甘的执念,全部串联成了一部完整的书卷!

  一部由灰烬与执念写就,承载了万古遗恨的禁忌之书——《焚书录》,现世!

  书卷从火焰中缓缓升起,落入墨生手中。

  墨生手捧书卷,只觉重如泰山,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翻开了第一页。

  他无视了玉虚子那愈发阴沉的脸色,以判官之名,当着天地众生的面,朗声宣读:

  “天律第三条:凡民不得私论仙过。查!此条于万年前《天律原典》之中,并无记载,乃仙庭后世私自篡改添加!”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头!

  伪律!他们信奉了万年的天条,竟然是伪造的!

  “吼!”

  一直侍立在侧,沉默如山的书傀,眼中猛然爆发出两道璀璨的精光。

  它体内无数书页疯狂翻动,发出金戈铁马般的巨响。

  作为由律法典籍化成的精怪,勘破伪律是它的本能!

  “查实!伪律当废!”

  书傀发出震天怒吼,它身后,由十万支毛笔化成的笔兵军阵瞬间煞气冲霄,所有锋锐的笔尖调转方向,齐齐指向了天空中的玉虚子!

  “放肆!”

  玉虚子怒极反笑,伪律被当众揭穿,已让他颜面尽失。

  他不再维持那高高在上的姿态,眼中杀机毕露:“一群由废纸残墨化成的精怪,也敢对本座刀兵相向?今日,便将你这匠墟连同这本逆天之书,一并化为飞灰!”

  他猛地伸手朝下一按,悬于天际的落星碑轰然震动,携着碾碎一切的无上伟力,如同一颗真正的星辰陨落,朝着小小的判官堂,悍然压下!

  千钧一发!

  “休想伤我主公!”

  一声苍老而雄浑的咆哮自后山传来。

  槐翁本体所在的洞天轰然洞开,他那苍老如龙的树根根须根根绷直,化作亿万柄利剑,冲天而起,竟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扛向那坠落的星辰!

  “轰隆——”

  巨响声中,槐翁的老树皮寸寸皲裂,无数根须当场炸成齑粉,但他死战不退,为判官堂争取了宝贵的瞬间。

  莲心素手一扬,蕴含生命力的灵雨洒落,试图修补槐翁的伤势;符娘双手掐诀,将毕生绘制的符箓尽数焚烧,化作一道巨大的金色符盾;白蹄仰天嘶鸣,四蹄踏地,引动地脉深处的星轨之力,试图偏转落星碑的轨迹;阿丙将所有纸人合为一体,化作一面巨大的屏障,挡在最前方。

  所有的匠墟生灵,在这一刻,用自己的生命,为陈九筑起了一道防线。

  陈九站在判官堂前,劲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他望着天空中因硬抗落星碑而炸开的漫天残火与灵光,望着一个个悍不畏死的伙伴,眼神平静得可怕,轻声低语,仿佛在对谁诉说:

  “他们烧的是书……我们烧的是天条。”

  话音刚落,火势冲天!

  “轰!”

  判官堂正中央,作为核心的文心柱,再也承受不住这股毁天灭地的威压,轰然爆裂!

  无尽的文气如同鲜血般向外喷涌。

  “万灵听令——”

  墨生站在文气狂潮的中心,高举着那本《焚书录》,须发狂舞,状若神魔。

  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决然与希望。

  他看了一眼陈九,将所有的期盼都寄托于这位年轻的判官身上,随即发出最后的呐喊:

  “焚我残身,照彼长夜!”

  说罢,他将那本刚刚诞生、足以颠覆仙庭的《焚书录》连同自己一起,投入了文心柱爆裂后形成的文气火焰核心!

  刹那间,仿佛是一个约定,一个号令。

  无论是正在奋力抵抗的槐翁、莲心,还是后方的书傀、笔兵,亦或是匠墟中每一个弱小的字灵、墨灵、纸灵……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齐齐自燃!

  他们放弃了形体,放弃了存在,将自己千百年来的所有道行、所有执念、所有灵性,尽数化作了一点点璀璨的火光。

  那不是毁灭的火焰,而是传承的薪火!

  成千上万,数以亿计的火光,如同倦鸟归林,乳燕投怀,形成一道横贯天地的壮丽光河,浩浩荡荡地涌向站在风暴中心的陈九!

  古书虚影在陈九身后疯狂显现,前九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翻动,最终,那虚幻的第十卷,在无尽火光的注入下,剧烈地颤抖、翻动,最终“哗啦”一声,定格在了从未有人见过的一页上。

  那一页上,只有八个古字,却仿佛承载了万灵的悲欢与希望——

  《灵引九卷·终章:灵引共鸣》。

  陈九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那温暖而磅礴的洪流涌入四肢百骸,与他脑海中的“星骸书阁”交相辉映。

  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远超此前任何时刻的威严,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感受着无数灵体在自己体内最后的低语和托付,嘴角逸出一丝难言的笑意,似悲悯,似决绝。

  他低声呢喃,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正全力压下落星碑的玉虚子耳中,也回响在即将崩塌的天地之间:

  “来……让我看看,什么叫万灵同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