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我种棵草都比你们有出息-《长生从点化纸人开始》

  幽暗的意识深处,仿佛沉寂了万古。

  当第一缕光刺破黑暗,陈九猛地睁开了双眼。

  没有片刻迟疑,他几乎是挣扎着从竹床上翻身而起,踉跄着冲向院中的老槐树。

  手掌抚上粗糙的树皮,一股温润如玉的触感自掌心传来。

  他闭上眼,能清晰地感知到树心深处,那一点微弱却坚韧的火光仍在燃烧。

  火种尚存。

  陈九紧绷了三日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了树干上。

  “醒了就先把药喝了。”

  凤清漪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走来,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她扶住陈九,将碗递到他唇边:“你昏睡的时候,整个匠墟的地脉都在翻涌。藤婆说,是‘母胎’醒了。”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院中那些沉寂的藤蔓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动,无风自动。

  数不清的紫藤如长蛇般缠上屋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药田深处,传来一阵阵低沉的轰鸣,如同沉睡的巨兽在发出不耐的鼻息,整个小院的地面都在随之轻微起伏。

  “不是敌袭!”

  阿丙手持阵旗,一步跨出,挡在院门前,他身上的符纸猎猎作响,无火自燃,又瞬间熄灭。

  他脸色凝重地回头:“先生,是地脉……是这片大地自己在动!”

  话音刚落,一个佝偻的身影从药田的另一头,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藤婆浑身沾满了湿润的泥土,几根细小的藤须甚至还挂在她的发髻上,她声音干涩而惊恐:“先生,地心里的那个灵醒了!它……它说您夺了它的造化权!”

  陈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眉头紧锁:“我什么也没干。”

  “不!”藤婆剧烈地摇头,枯瘦的手指指向陈九,“您点化万物,灵引归源,在它看来,这是只有‘天道’才能行使的权柄!它说您这是‘窃生之术’!它要您……要您交还那枚洞天种子,否则……否则就要藤蔓穿城,草木成妖!”

  “啊——”

  藤婆的话音还未彻底消散,远处,匠墟边缘的方向,陡然传来百姓凄厉的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道水桶粗的紫藤冲天而起,如妖魔的触手般死死缠住了外围的泥墙,坚固的墙体在巨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而那些藤蔓的叶片,正泛着一层令人心悸的妖异紫光。

  威胁,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已然化为现实。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温和的声音自陈九掌心的老槐树中响起,直接传入他的脑海:“主上,地脉有灵,本是这方天地的造化。它本该循着自己的轨迹,历经万载,自衍成界。您以自身寿元点化了它的核心,等于是在它尚未成形的天道中,强行刻下了您的印记。它怒,非为恶,只为正名。”

  百工炉心的解释清晰而直白。

  陈九听明白了,他忍不住苦笑一声,抬头望向天边那些疯狂舞动的藤蔓,低声自语:“我就是想找个安生地方续续命,怎么连脚下这块地都跟我抢饭碗?”

  他眼中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锐利。

  他盯着那些藤蔓,忽然道:“它要的是‘生灵之权’?好,那我便给它一个说法!”

  夜色如墨。

  陈九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劝阻,拄着拐杖,独自一人走到了药田深处那道最深的地脉裂缝前。

  他手中,只捏着一株从路边随手拔来的、最普通不过的凡草。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燃起一点微光,那是他仅剩不多的寿元,在这一刻被毫不犹豫地引燃了一日。

  他将那点光芒,轻轻点向幽深的地脉裂缝,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土层,直达地心。

  “我不夺你的生机,我只赋予它们灵性。你要当娘,可以,我认你当干亲。这片土地上的万物,你生的,我点的,咱们……共养。”

  嗡——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本古朴厚重的书册虚影在陈九身后悄然浮现。

  那翻开的第九卷《万物卷》与尚未完全凝实的第十卷《洞天卷》竟在此刻发生了奇妙的交叠,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从书页交汇处迸发,如利剑般瞬间没入地心深处!

  轰隆隆!

  大地震颤,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那道裂缝之中,不再是轰鸣,而是升起一团柔和的青光。

  光芒迅速凝聚,最终化作一颗巨大无比、仿佛由无数根须与绿叶构成的巨树之心。

  一道如潮汐般宏大而稚嫩的意念,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你……不毁我子?”

  陈九笑了。

  他松开手,将那株凡草轻轻插入裂缝的土壤中,如同种下一颗希望。

  “你生它根,我点它灵。从今天起,它叫‘共芽’,算你我共有的孩子。”

  那团青光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下一刻,天际边那些疯狂攻击匠墟的紫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半空。

  紧接着,它们缓缓收回了狰狞的姿态,院中缠绕屋檐的藤蔓也柔顺地垂下,其中最大的一根紫藤,小心翼翼地伸出一片叶子,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陈九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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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婆看着这一幕,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它……它认了!”

  就在此刻,以匠墟为中心,方圆十里的地脉齐齐发出一阵欢快的嗡鸣!

  田野间的禾苗,山林里的树木,甚至路边的杂草,都自发地向着陈九所在的方向微微低伏,宛如一场盛大而沉默的朝圣。

  陈九身后的古书虚影愈发凝实,在第十卷之后,竟凭空浮现出一页崭新的篇章。

  上面龙飞凤舞地显现出四个大字:《洞天志·卷一》。

  紧接着,一行小字在下方缓缓浮现:“洞天初开,灵契共生。”

  黎明时分,当担惊受怕了一夜的匠墟百姓推开家门,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昨夜那些妖魔般的疯藤,此刻竟化作了一道道温润如玉的青色雕栏,环绕着匠墟,守护着家园。

  药田里灵气氤氲成雾,就连院中的水井,打上来的井水都泛着淡淡的金光,清冽甘甜。

  陈九靠回那张熟悉的竹椅,浑身酸痛,却心情舒畅。

  他摊开手掌,那株名为“共芽”的凡草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掌心,他看着这株平平无奇的小草,满意地嘀咕道:“这下总安生了,明天……该能正经炼口气了吧?”

  话音刚落,他掌心的共芽草尖微微一颤,竟像撒娇似的,自行卷了卷叶子。

  而在无人知晓的地底深处,那初生的母胎之灵发出了一声满足的低语:“窃生者……成了共育者。这一局,我输得……心服口服。”

  与此同时,陈九身后那本只有他能看见的《洞天志》第一页上,悄然浮现出一行全新的小字:“可预衍地脉,消耗寿元,知扩张之劫。”

  陈九看着这行字,微微一愣,随即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这并非是单纯消耗了一日寿元的空虚,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与这片大地建立联系后的持续性负担。

  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棵树,根须扎进了这片土地,滋养它的同时,它也在无时无刻地汲取着自己的生命力。

  他缓缓闭上眼,仔细感受着体内生命力的流逝速度。

  胜了一局,可这代价……似乎比想象中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