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真正的使命-《阴山血咒:玄甲冥约》

  血咒缠身方知重,枷锁在肩岂为雄?

  父隐深仇子承孽,孤身直向幽冥冲。

  灯油快要烧干了。

  灯芯噼啪炸开一朵焦糊的火花,映得罗成的脸明明灭灭。他独坐暗室,面前摊着兄长的血书笔记,指尖还残留着与邪神意志对抗后的冰冷麻木。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皮肉里,又麻又痛。

  “最后枷锁”四个字,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像烧红的铁钉,一下下钉进颅骨。疼得钻心。

  之前所有零碎的线索——格尔泰那诡异的巫术、阴山深处传来的召唤、血咒不受控制的躁动——在这一刻,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串了起来。

  串成一条通往地狱的锁链。

  他缓缓抬头,目光似乎能穿透厚厚的墙壁,直直望向罗艺书房的方向。

  一个冰冷的问题,像毒蛇般从心底钻出来:

  “父亲……你究竟对我们……做了什么?”

  他猛地起身。

  抓起桌上那本染血的笔记,还有那柄幽光闪烁的骨质匕首。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险些将残灯扑灭。

  靴子踩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回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一下,又一下,像催命的鼓点。

  书房的门虚掩着。

  他直接推开。木门撞在墙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罗艺站在窗前,负手而立。背影如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他好像早就料到罗成会来,连头都没回。

  罗成几步走到檀木桌前,将染血的笔记和幽光闪烁的匕首,“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响在死寂的父子之间。

  “为什么?”罗成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在粗糙的石面上摩擦。

  罗艺缓缓转身。

  他的目光先掠过那柄不祥的匕首,最终定格在罗成右臂——那里,墨色的血线正不安地扭动着,透过衣料都能看到隐约的轮廓,如同皮肤下埋着活蛇。

  他的眼神复杂难明。有痛楚,有决绝,唯独没有意外。

  “你都……看到了。”罗艺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沉重。

  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苦涩到极致:“争霸天下?呵……”笑声干涩,“这人间霸业,在它面前,算个屁!”

  “它?”罗成心脏猛地一缩。

  罗艺抬起手,指向阴山的方向。那根曾经执掌千军万马、稳如磐石的手指,此刻竟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那东西……就叫‘墟’。龙脉一断,它就会醒。到时,人间……就是它的餐桌。”

  “没有别的办法?”罗成攥紧拳头,指甲狠狠陷进掌心的嫩肉里。刺痛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有。”

  罗艺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直直刺入罗成眼中,仿佛要剜出他的灵魂:

  “用更强的‘恶’,去拴住原来的‘恶’!”

  他踏前一步,气息压迫而来:“阴山血咒,就是引‘墟’之力铸就的枷锁!你们杀戮,既是为汲取力量维持自身不灭,更是用血魂……去喂饱它,让它继续‘安稳’地睡!”

  又是一步逼近。罗成能清晰地看到父亲眼中密布的血丝,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疯狂。

  “你以为我在造杀人利器?不!”罗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嘶哑,“我是在打造十八个……拖着整个幽冥往前走的人桩!!”

  “人桩……”

  罗成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书架上,震落几卷兵书。

  所有拼图,在这一刻彻底完整,拼凑出一幅绝望而残酷的图景。

  他们不是英雄。

  是祭品,是狱卒。是父亲为了延缓末日降临,亲手创造的、徘徊在人与怪物之间的……活体封印!

  冲突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至亲操控的愤怒,像岩浆般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罗成眼底血丝疯狂蔓延,右臂血线灼痛到极致,幽光爆闪!皮肤下的东西剧烈窜动,几乎要破体而出!怀中的匕首感受到这股躁动,发出兴奋而嗜血的嗡鸣。

  “所以我和哥哥,就是你选中的……人桩?!”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周身不受控制地溢出黑色的煞气,如烟雾般缭绕。书房内的温度骤降。

  罗艺看着他濒临失控的样子,眼中痛色更深,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心脏。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是!”

  “因为只有我罗艺的血脉,才能扛得住这诅咒,才能成为……最核心的那把锁!”

  书房内,死寂一片。

  只剩下罗成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还有那柄匕首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嗡鸣。

  父子二人对峙着。中间隔着无法逾越的真相鸿沟,隔着无数被牺牲的亡魂,隔着注定血腥的未来。

  许久。

  罗成周身的黑色煞气,缓缓收敛。眼底的血丝,也一点点褪去。最终,只剩下一种近乎死水的平静。那是一种认命,也是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断。

  所有的愤怒、恐惧、不甘,在赤裸残酷的真相重压下,沉淀为冰冷的、坚硬的 责任。

  他接过了这命运的烙印。不再是为父命,也不再是为寻兄。

  是为了身后那无数或许永远不知真相的……芸芸众生。

  他弯腰,捡起桌上冰凉的匕首和染血的笔记。转身,走向门口。

  在门槛前,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声音冷得像阴山深处万载不化的寒冰:

  “我会去葬神谷。”

  “但我不是去替你巩固这该死的‘枷锁’。”

  “我是去……彻底毁了那‘餐桌’。”

  说完,他迈步而出,身影彻底融入廊下浓稠的黑暗中。

  书房内,罗艺依旧站在原地,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像一尊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石雕。

  许久,许久。

  唯有他紧握的拳缝中,悄无声息地,渗出了一缕暗红的血丝。缓缓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一朵小小的、凄艳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