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最终的代价-《阴山血咒:玄甲冥约》

  燕七嘶哑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微的涟漪。

  但那涟漪太弱了,转瞬就被更沉重、更冰冷的黑暗彻底吞没。

  另有深意?罗成喃喃重复,眼中确实闪过一丝微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最后一次跳动。可当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笔记上那些冰冷残酷的文字,那丝微光便迅速黯淡下去,彻底熄灭在深不见底的绝望中。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沉重地逐一掠过眼前这些沉默的玄甲身影。每一副鬼面之下,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如今却成了被诅咒束缚的容器。最终,他仿佛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一字一顿地,确认了那个最残酷、最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

  这意味着……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粗粝的砂砾相互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味道,要彻底封印邪神,我们必须……献祭所有燕云十八骑。

  山洞内静得可怕,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每一个身负血咒的灵魂,都将作为燃料,燃尽一切,包括……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那个名字卡在喉咙里,几乎要将他窒息。

  但他必须说出来。

  这是无法逃避的真相。

  ……我的兄长,罗松。

  轰——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以罗成为中心扩散开来。这不是实质的能量,而是极致的绝望与悲怆,沉重得几乎要将空气都凝固。

  嗬……嗬嗬……被压制着的燕九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响,他挣扎的幅度变小了,但那并非顺从,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如同野兽受伤后发出的呜咽,充满了不甘与悲凉。

  其他燕云骑,即便是最冷静、最沉稳的燕一,周身萦绕的黑色煞气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仿佛连这无情的力量,也感受到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寒意。

  阿晴猛地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不忍再看这令人心碎的一幕。她终于明白,为何罗艺总管要将这个任务交给罗成,因为这不仅仅是力量的传承,更是一份足以将人灵魂都压垮的、残酷到极致的抉择。

  山洞内,只剩下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寂静,压得人胸口发闷,几乎要呕出血来。

  镇龙玺散发的柔和白光,此刻看来,竟不像希望的象征,反而像是一场盛大葬礼前摇曳的、冰冷的烛火。

  突然,燕一动了。

  他踏前一步,沉重的玄甲靴踩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发出清晰而坚定的回响,在这死寂的山洞里格外刺耳。

  他没有看罗成,而是缓缓转向那些状态各异的同伴。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规,一一扫过每一张冰冷的鬼面,掠过每一双或猩红、或黑暗、或茫然的眼眸,仿佛在进行一次无声的、最后的检阅。

  没有言语,没有手势。

  只有那道沉重而坚定的目光。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罗成身上。那双血红的眼眸中,平日里翻涌的疯狂与暴戾此刻竟奇异地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冰冷的、如同万年寒铁般的决绝。

  他缓缓抬起覆盖着铁甲的右手,握拳,然后重重地、毫不犹豫地叩击在自己的左胸甲胄之上!

  咚!

  一声沉闷而坚实的响声在山洞内炸开。

  没有言语。

  但这一声叩击,却比任何慷慨激昂的誓言都更具力量,更震撼人心。它代表着接受,代表着无条件的服从,代表着……早已刻入骨髓的、赴死的觉悟。

  仿佛收到了无声却最高效的指令。

  其余尚存一丝清醒意志的燕云骑,无论是正架着失控同伴的,还是独自靠墙调息的,都在这一刻,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握拳,抬起,然后重重叩击在自己的左胸心脏位置!

  咚!

  咚!

  咚!

  沉闷而整齐的叩击声,一声接一声,在这狭小的山洞内回荡,交织在一起。那不像是普通的声响,更像是一曲为自身敲响的、悲壮而肃穆的丧钟。

  甚至连那些陷入半疯狂状态、神智浑噩的骑士,似乎也被这弥漫开来的、沉重到极致的肃穆与绝望气氛所感染,挣扎的动作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茫然的低喘和空洞的眼神。

  他们用这种最直接、最沉默的方式,回应了那注定到来的、最终的代价。

  罗成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像是被无数根冰冷的、淬毒的针狠狠刺穿,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浑身都在发冷、发颤。

  他得到了他们毫无保留的、超越生死的忠诚。

  可这忠诚的代价,却是他必须亲手,将他们所有人,连同他苦苦追寻的兄长,一同推向那永恒的、没有任何归路的寂灭!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握紧兵器与敌人厮杀,曾经在战场上与这些兄弟们相互扶持。

  而未来,这双手即将掌控的,或许不再是胜利的荣耀,而是……终结的权柄。终结他所珍视的一切。

  怀中的镇龙玺依旧散发着温和而磅礴的气息,但罗成却感觉它重若千钧,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那冰凉的温度透过衣物,似乎要冻结他的心脏。

  燕一保持着那个叩击左胸的姿势,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那双血红的眼眸透过冰冷的鬼面,静静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罗成,等待着他最终的、也是唯一的决断。

  所有的道路,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牺牲,似乎都无可避免地指向了同一个终点——牺牲。

  彻底的、不留丝毫痕迹的牺牲。

  然而,就在这令人绝望的、仿佛连时间都已凝固的沉寂之中,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不肯屈服意味的念头,如同石缝中挣扎求生的幼芽,在罗成那近乎死寂的心底,悄然滋生: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