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恒温箱里的幸福-《万世独行:我,文明最后的守墓人》

  3秒结束,他重新推麦,嗓子已沙成钝刀:

  “探索?

  AI先去探,再把现成结论递过来。

  反抗?

  系统如此完美,连敌人都找不到。

  生育率跌破警告线,照样有人喊活在当下就好,

  下一代的呼声被降噪成了静音模式。”

  弹幕嘲讽逐渐增多:

  “好家伙,舒服日子过腻了是吧?”

  “典中典之苦难才是真幸福。”

  “主播是不是想念996福报了?”

  “承认吧,你就是嫉妒AI比你聪明比你能干!”

  “我看你是‘元境’沉迷度不够,建议多接入享受快乐!”

  一句接一句,刷屏的彩色字墙压过来。

  逻各斯眉头越锁越紧,目光在滚动的洪流里失了焦点,只剩一点微光,像断电前最后的灯泡。

  他抬手,又放下,声音被挤得发紧,却还在往外挣:

  “我不是反对科技!我想问,

  把思考交给算法,把情绪交给优化,把繁衍交给趋势,

  我们到底还剩什么权限,没被勾选自动同意?”

  他停半拍,声音带着困惑和挣扎:

  “如果未来只是恒温箱,

  我们连出汗的机会都被拔掉,

  那人类这两个字,

  会不会也跟着掉色?”

  弹幕攻击更猛烈了:

  “绷不住了,大型被害妄想症现场。”

  “建议主播去看心理医生,快乐优化套餐打折哦!”

  “其实我也偶尔想关掉推荐……但懒得动手。”

  “科学理性?我看是反智抬头!”

  “取关了取关了,还以为是什么硬核科技播主,原来是民科阴谋论。”

  “散了散了,没劲,还不如去看AI生成的猫猫跳舞视频。”

  【用户‘快乐人生’离开直播间】

  【用户‘数据至上’离开直播间】

  在线人数像沙漏,一秒一格往下掉。

  逻各斯盯着数字,唇角动了动,终究没挤出下一个音节。

  就在这一秒,挣扎与困惑像被抽帧,从他脸上瞬间抹平。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明悟:

  他不过在对着一台完美系统嘶吼。

  系统连反驳都懒得出手,只用弹幕当回音壁,把他的孤独和可笑成倍返还,再精准砸回脸上。

  念至此,他的肩膀先一步垮下,背脊跟着弯折,幕光映在脸上,最后一丝亮被抽走,闪一下,彻底熄了。

  自己到底在对抗什么?

  一个几乎所有人都叫好的时代?

  他沉默。

  直播间只剩背景屏保的幽蓝和他略显沉重的呼吸,一起一落。

  “……算了。”

  他低下头,睫毛遮了眼,也遮住那一瞬涌上的潮气。

  一滴汗从耳后滑进领口,却冷得像冰,那是身体替他流的最后一滴泪。

  再抬头时,眼底的光彻底灭了,只剩下麻木的平静 ,一种认命般的死寂。

  “可能真是我想多了。

  你们就当我发了场牢骚。”

  他勉强扯出个笑,嘴角却僵得厉害,比哭还难看:

  “今天直播就到这里吧。

  抱歉,耽误大家享受黄金时代了。”

  他不再看弹幕,伸手探到画框外,

  先拔麦克风,再关直播。

  “咔哒。”

  金属弹片合拢,画面瞬黑。

  风扇继续转,指示灯一呼一吸,亮得孤独,频率和心率监护仪上的室颤波形惊人地相似。

  黑暗里,他久久地坐在原地,手腕上那道血疤,在屏幕指示灯的红光下,像一道沉默的伤口。

  ……

  22:22:22。

  清晚把雪色礼服裙摆“唰”地塞进车门,“咔嗒”一声,像给世界上了锁。

  车外,月蚀娘的直播还在火山喷发。

  车内,零下静音。

  她一脚电门踩出,800V高压平台瞬间把0-100压缩进3.2秒,

  随后交给自动驾驶。

  透过后视镜,死死盯住后排那枚灰夹克:“苗星墨呢?”

  吴拾没抬头,嗓音倦得发烟:

  “去找女儿了。”

  “朵朵的量子残影不是锁在你那台坍缩余响里?

  你让他去哪儿找?平行宇宙的幼儿园?”

  “宇宙没幼儿园,”吴拾抬眼,睫毛在车顶灯下剪出一弯阴影,“只有回音壁。”

  清晚气笑:

  “装。

  你用这些高深莫测又无法证伪的谜语忽悠大佬,我管不着。

  但别把我当实验耗材。

  瑞士银行37秒失活?

  那种级别的安全系统,早已超越了传统黑客的范畴。

  除非你有最高权限的内网密钥,或者能指挥得动国家级的量子计算资源进行暴力破解。”

  她转身,盯着吴拾:

  “一个住殡仪馆阁楼、月薪三千五的人,拿什么付八位数佣金?

  还是说,你根本是某张暗网棋盘上的卒子,拿殡葬师当掩护,干些见不得光的事?”

  吴拾对上月色,眸光倦淡:

  “殡仪馆阁楼的月薪是人间价,

  我另收阴间法币,

  他们付呼吸,我付利息。”

  “神棍,能不能说一次人话?”清晚声音陡然拔高,又硬生生压回冰点,

  “别再用那些似是而非的比喻给心虚打柔光。

  苗星墨研究量子物理三十年,一座诺奖搁在书架上当镇纸,却被你一句坍缩余响哄得连专利带命全押上。

  你掐住的是他的绝望,不是真理。”

  吴拾的睫毛在车灯里投下一瞬颤影,声音低得只剩气流:

  “绝望不是软肋,是筛网。

  筛掉巧言,留下真心。

  我给他的不是希望,是一张通往希望的车票,

  至于车往哪儿开,由他决定。”

  “车票?”清晚嗤笑,尾音刀切般利落,“终点站写着殡仪馆?

  把一个大活人从一块黑玉板里还原成会哭会笑的小女孩?

  要是靠叙事就能复活,诺贝尔委员会得先给你颁个文学终身成就奖,

  前提是你拿得出可重复、可盲审、可量化的原始数据,而不是一嘴冷诗意的PPT。”

  她转头,指节泛白,声音却愈发克制:

  “苗星墨信你,是丧女之痛烧坏了理性防火墙。

  爷爷信你,是衰老在找精神信托。

  我不一样,我只信对照组、信误差棒、信p值小于0.05。

  你那些金句、意象、回音壁,在我实验报告里连附录都进不了,更别说Methods一栏。”

  车厢骤然静音,只剩空调出风口细若游丝的嘶嘶声。

  清晚把脸别向窗外,霓虹在她瞳孔里拉成一条条冷白的光谱,再不肯给吴拾半个量子级的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