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海首富的机锋-《万世独行:我,文明最后的守墓人》

  沈怀瑾轻笑,试图再探:

  “小友若有兴趣,沈家实验室缺一位顾问,年薪随你开。”

  旁听的几位宾客下意识屏住呼吸。

  沈家的顾问席位,多少顶尖人才挤破头都得不到,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吴拾看向他,瞳孔颜色浅得近乎透明,却映出对方脸上每一道细纹。

  “我修过的一具尸体,

  当年身价是半个罗马。

  后来他被人钉在十字架上,

  工资至今没结。”

  沙湛然听出隐喻,反而更兴奋,立刻加码:

  “沙钢给你一座高炉,炼你自己想要的钢——”

  “炼完做什么?”

  吴拾打断,声音低得只剩唇形:

  “我炼过的最后一块铁,

  被做成了指南针。

  它指的方向,

  是回家。

  可回家的人,

  却再也没回来。”

  话音落地,两位大佬同时沉默。

  相互对视,目光里第一次出现同一种情绪:

  ——不是贪婪,而是,

  权限不足,无法读取。

  他们轻轻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进人群。

  始终关注这边的林玄明,这时立刻摆脱市府几人的寒暄,走了过来。

  他穿鸦青暗纹唐装,盘扣锁到最顶一颗,白发梳得一丝不苟,

  右手那枚战国谷纹玉扳指在暖光里泛出幽绿,光点沉进谷纹沟底,又沿凸棱浮起。

  林澄芷落后半步,替他端着一只素白空瓷杯——杯底沉着一枚未点燃的沉香片。

  “清老弟,节哀。”

  他先朝清羽望微微颔首,嗓音温吞却带着包浆的沧桑,

  “晏儿和宏业走得跳脱,可也……极有清家的风骨。”

  一句话,把悼词拍成了暗赞。

  清羽望疲惫地点头:“老哥有心。”

  林玄明这才缓缓侧身,目光落在吴拾脸上。

  “这位小友,面生得很。”

  他语气听着随意,却字字带钩:

  “方才厅里那束光,折得真是漂亮——

  不像现世的手笔,倒像从哪本旧笔记里撕下来的方家。”

  吴拾半垂眼,声线低,从胸腔直接落地,不带回震:

  “灯亮灯灭,

  都是借的光。

  影子跪不跪,

  看的是他们自己心里有没有鬼。”

  林玄明笑了声:

  “老夫平生别无他好,就爱收些老物件,听它们说故事。

  有些东西看着新,魂却是老的。

  有些人看着年轻,眼里却装着千年的风霜。”

  吴拾抬眼,眸色浅得像被月光漂过:

  “古董之所以是古董,

  是因为它熬死了所有主人。

  我眼里没什么风霜,

  只是些忘了回家的影子,

  在我这儿排队,

  等下一个轮回的叫号。”

  林玄明低低笑了一声,“老物件最诚实,

  哪一年磕过、哪一代捂过,它都记得。可偏偏有些物件——”

  他抬眼,目光钉在吴拾脸上,“——把年份藏得太好,反倒像新货。”

  吴拾把暗金晶石当硬币在指背上来回倒,声音倦淡。

  “新和旧,

  是旁观者的刻度。

  物件只管活下去,

  活成数字,

  或活成灰。”

  林玄明上前半步,音量压成一条缝,仅够两人听见:

  “那先生可曾算过自己——活成数字,还是活成灰?”

  试探的话刚出口,他拇指一紧,玉扳指内侧谷纹压进指肉,

  血痕瞬白又返红,疼点定在骨节,脉搏跳一下,纹棱便深一分。

  吴拾指尖的晶石微微一顿,旋即恢复流转,声音平淡得像在叙述一个与己无关的自然现象:

  “数字会锈,

  灰会散。

  我嘛,

  偶尔帮时间擦擦秤星,

  免得它短斤缺两。”

  林玄明指节一紧,玉扳指发出极轻的“咔”,像年久失修的展柜忽然裂开一条缝。

  他不让裂缝扩大,迅速换了角度,声音更低:

  “嘉靖十八年,李时珍托我向您问好。”

  话落,周遭空气像被抽成真空。

  林澄芷愕然抬眉,清羽望微侧目,宾客的呼吸声自动静音。

  吴拾脸上仍无波纹,只淡淡扫了那枚扳指一眼:

  “死人从不托生人传话,

  他们只托风。

  吹醒装睡的人,

  吹灭将熄的灯。

  活人总爱拿古董当时间存折,

  却忘了,

  轮回窗口不收利息,

  只收命数。”

  林玄明眼角细纹骤然绷紧,谷纹扳指贴住掌根,却再转不动分毫

  他等了两秒,没等到否认,也没等到承认。

  只等到吴拾指尖的暗金晶石无声滑入掌心,

  如同将四百年的风霜锁进轮回的抽屉,

  把嘉靖年间的问候,

  折成一张无人签收的命数单。

  这不着痕迹的化解,比任何锋利的辩驳更令人心惊。

  没有否认,就是最狠的承认。

  没有承认,却比任何承认都更让人心慌。

  目光从吴拾脸上移开,落到自己鞋尖。

  那里,有一块被厅灯拉长的影子,正被“风”吹得微微偏移,似要挣脱主人的轮廓。

  他忽然明白:再追问一句,自己也会成为影子,排在“忘了回家的队伍”里。

  林澄芷察觉祖父指节发僵,托盘里的素白瓷杯随之轻晃,沉香片在杯底翻了个身,仍旧没点燃。

  她不敢出声,只看见那枚扳指的谷纹沟底,幽绿光点沉下去,再没浮起。

  林玄明忽地低低咳笑,抬手抹去唇角血丝。

  指背一弹,血点落在玉扳指谷纹里,瞬间被吸得无影。

  “风也吹了,灯也灭了,林某……就不扰了。”

  他后退半步,盘扣下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塌陷了一线,像被抽走最后一根暗榫。

  吴拾仍立在原处,指背托着暗金晶石,微微颔首。

  不前进,也不退场,只让秤星自己锈在空气里。

  ……

  06:55。

  静思厅门口。

  沈知客侧立半步,像一道留白,把清晚衬得更锋利——黑衣黑裤,发梢凝着未散的冷雾,活像一柄刚出冰柜的手术刀。

  她抬眼,目光越过人缝,死死锁在吴拾身上。

  这个神棍,真是无孔不入。

  月薪三千五,却站在C位,被一群能把GDP当骰子摇的大佬围成圆桌,场面简直荒谬至极。

  骗术升级了?

  还是这几位大佬今天集体中了什么降头?

  她瞬间就在心里完成了逻辑自洽:

  一定是爷爷为了镇住场面,故意将吴拾推出来,包装成了什么“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