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庄园”的书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葛天工那张卸去伪装后、写满阴鸷与顽固的脸。他被特制的牛筋绳捆得结结实实,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却依旧高昂着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讥诮与不屑,仿佛被捕的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些朝廷鹰犬有眼无珠。
“灰隼”的搜查细致入微。书斋内看似寻常,但在一处活动的青砖下,找到了几封与江南龟息岛风格一致的密信,进一步印证了南北勾结;在葛天工的卧榻暗格中,搜出了更多绘制着星象轨迹、标注着晦涩术语的图纸,以及几本明显是私自抄录、涉及前元宫廷秘术与星占学的禁书。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从葛天工贴身衣物内袋中搜出的绢布星象图。与之前羊皮纸碎片上的简易标记不同,这张绢布上的图案极为繁复精细,以紫微垣为中心,诸多星辰被用朱笔细细勾连,形成一种奇异的、充满压迫感的网状结构,而那只海东青“玉爪”的标记,赫然被点在了北极星(帝星)的侧下方,其爪牙之势,隐隐有攫取、覆盖帝星之意!
“灰隼”不敢怠慢,立刻将葛天工连同所有证物,秘密押送回宫,直接送入粘杆处最隐秘的刑讯牢房。
养心殿内,雍正看着摊在御案上的那张星象绢图,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虽不精于星象,但身为帝王,对紫微帝星的象征意义再清楚不过。这图上隐含的“以下犯上”、“鸠占鹊巢”的恶意,几乎扑面而来!
“好一个葛天工!好一个‘明镜会’!”雍正的声音如同从冰缝中挤出,“他们这是想用这些装神弄鬼的伎俩,动摇国本,诅咒于朕吗?!”
舒兰站在他身侧,目光凝重地审视着星图。那精细的勾连、严谨的角度,绝非胡乱涂鸦,而是基于精深的天文知识构建的。“皇上,此图恐怕不止是诅咒那么简单。葛天工精于历算漏刻,此图或许是一种……推演。”
“推演?”雍正皱眉。
“推演星象变化,对应世间吉凶。”舒兰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解释,“他们或许在寻找,或者试图制造一个特定的星象时刻,认为在那个时刻发动某些行动,能够顺应所谓的‘天意’,达成他们的目的。这海东青标记的位置……或许就是他们选定的‘时机’或‘目标’。”
这个推测,让养心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如果敌人不仅仅依靠人力,还在借助这种玄乎其玄的“天命”之说,其危害性和蛊惑性将呈几何级数增长!
“荒谬!”雍正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乱响,“朕受命于天,统御万方,岂是区区星象可以动摇!”
“皇上息怒。”舒兰轻声道,“正因其荒谬,才更显其险恶。他们自知力量不足,便想以此蛊惑人心,尤其是那些对前朝尚有怀念、或对现状不满的士绅百姓。我们必须在其散布谣言之前,彻底粉碎这个阴谋。”
雍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葛天工开口了吗?”
“灰隼”刚刚送来的审讯初步报告并不乐观。葛天工软硬不吃,面对酷刑,只是闭目冷笑,偶尔睁开眼,便用那种洞悉一切般的嘲讽目光看着审讯者,口中反复念叨着几句谶语似的怪话:“帝星飘摇,潜龙出水,乾坤倒置,就在今朝……” 再问细节,便缄口不言。
“潜龙出水?乾坤倒置?”雍正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寒芒闪烁,“他们果然存了不臣之心!而且,似乎认定时机将近!”
舒兰脑中飞快运转,结合目前所有线索:“皇上,葛天工是星象和机关的关键人物。‘千机匣’需要特定的钥匙和手法才能开启,而星象图则指向特定的时间。臣妾怀疑,他们要寻找或等待的,不仅是一个地点(可能藏在江南某处,或由其他钥匙碎片指引),更是一个特定的星象时刻。只有在那个时刻,用正确的方法开启‘千机匣’,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或者……启动他们的最终计划。”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他们推算出的那个‘时刻’到来之前,找到‘千机匣’,并破解其秘密?”雍正立刻抓住了关键。
“是。而且,时间可能不多了。”舒兰指着星图上海东青标记与帝星的位置关系,“根据星象推算,这种特定的相对位置,通常不会持续太久。”
压力,瞬间倍增。
“传朕旨意!”雍正豁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一,粘杆处集中所有精通审讯的好手,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撬开葛天工的嘴!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朕要知道他们推算的具体时间、‘千机匣’的可能下落、以及这星象图的确切含义!”
“二,八百里加急告知李卫,江南清查继续,但要特别注意与星象、历法、乃至风水相关的场所和人物!尤其是那些看似与世无争的古刹、道观、隐士居所!”
“三,命钦天监监正即刻入宫!朕要亲自问他,近来天象可有异常,对这星图,他又作何解读!”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风骤雨,从养心殿发出。整个紫禁城,乃至关联的朝廷机构,都因这张突如其来的星象图,而高速运转起来。
钦天监监正很快被召至养心殿。这位老臣战战兢兢地看完星图,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此……此图大逆不道!其星位勾连,隐隐构成‘荧惑守心’叠加‘辰星犯帝’之凶兆!按古法推演,此象主……主刀兵、动荡,于君王大不利啊!而且……而且观此图绘制之精准,非数十年造诣不能为!这……这……”
他吓得语无伦次,汗出如浆。
雍正听着,脸色愈发冰寒。虽然他内心不信这些,但此等“凶兆”若被“明镜会”散播出去,足以在愚昧民众和心怀叵测之徒中,掀起巨大的波澜!
“朕问你,此象对应之时日,可能在何时?”
“回……回皇上,”监正擦了把汗,哆哆嗦嗦地计算着,“若……若按此图推演,最……最可能应验的时段,恐在……在明年开春之后,二三月间……”
二三月间!时间果然紧迫!
雍正挥退了几乎瘫软的监正,独自在殿内踱步。窗外,秋意已深,寒冬将至,而一个关乎帝国安稳的、无形的倒计时,似乎已然开启。
舒兰看着他紧绷的侧影,知道这位以勤政和意志着称的帝王,此刻内心正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外有“明镜会”环伺,内有星象谣言潜在,西北军中尚有隐忧……这龙椅,坐得当真不易。
她走上前,没有多言,只是轻轻替他整理了一下因烦躁而微乱的衣领。
雍正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感受着那一点坚定的暖意。
“舒兰,”他低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说,这世上,当真有什么‘天命’吗?”
舒兰迎上他探寻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静:“皇上,在臣妾来的地方,人们相信‘人定胜天’。所谓的星象天命,不过是宇宙运行的规律。真正能决定江山谁主的,从来都是人心向背,是励精图治,是您此刻正在做的——清除蠹虫,安抚黎民,强盛国家。只要您做得足够好,任何‘凶兆’,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呓语。”
她的话,如同清泉,涤荡着雍正心头的阴霾。他紧握她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
“你说得对。”他眼中重新凝聚起帝王的锐利与决断,“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星图厉害,还是朕的刀锋厉害!”
他转身,走向御案,提笔疾书。给李卫的密旨中,除了催促加快清查,更添了一条:严密监控江南所有可能与星象、谶纬相关的言论和出版物,一旦发现散布“凶兆”谣言者,立斩不赦!
帝心难测,但此刻,雍正的心意已然坚定。无论面对的是明枪暗箭,还是诡谲星图,他都将以雷霆之势,扞卫他的江山,他的皇权!
而那张承载着阴谋与野心的星象绢图,在养心殿的烛火下,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光芒,等待着被彻底撕碎的那一刻。
“灰隼”的搜查细致入微。书斋内看似寻常,但在一处活动的青砖下,找到了几封与江南龟息岛风格一致的密信,进一步印证了南北勾结;在葛天工的卧榻暗格中,搜出了更多绘制着星象轨迹、标注着晦涩术语的图纸,以及几本明显是私自抄录、涉及前元宫廷秘术与星占学的禁书。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从葛天工贴身衣物内袋中搜出的绢布星象图。与之前羊皮纸碎片上的简易标记不同,这张绢布上的图案极为繁复精细,以紫微垣为中心,诸多星辰被用朱笔细细勾连,形成一种奇异的、充满压迫感的网状结构,而那只海东青“玉爪”的标记,赫然被点在了北极星(帝星)的侧下方,其爪牙之势,隐隐有攫取、覆盖帝星之意!
“灰隼”不敢怠慢,立刻将葛天工连同所有证物,秘密押送回宫,直接送入粘杆处最隐秘的刑讯牢房。
养心殿内,雍正看着摊在御案上的那张星象绢图,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虽不精于星象,但身为帝王,对紫微帝星的象征意义再清楚不过。这图上隐含的“以下犯上”、“鸠占鹊巢”的恶意,几乎扑面而来!
“好一个葛天工!好一个‘明镜会’!”雍正的声音如同从冰缝中挤出,“他们这是想用这些装神弄鬼的伎俩,动摇国本,诅咒于朕吗?!”
舒兰站在他身侧,目光凝重地审视着星图。那精细的勾连、严谨的角度,绝非胡乱涂鸦,而是基于精深的天文知识构建的。“皇上,此图恐怕不止是诅咒那么简单。葛天工精于历算漏刻,此图或许是一种……推演。”
“推演?”雍正皱眉。
“推演星象变化,对应世间吉凶。”舒兰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解释,“他们或许在寻找,或者试图制造一个特定的星象时刻,认为在那个时刻发动某些行动,能够顺应所谓的‘天意’,达成他们的目的。这海东青标记的位置……或许就是他们选定的‘时机’或‘目标’。”
这个推测,让养心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如果敌人不仅仅依靠人力,还在借助这种玄乎其玄的“天命”之说,其危害性和蛊惑性将呈几何级数增长!
“荒谬!”雍正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乱响,“朕受命于天,统御万方,岂是区区星象可以动摇!”
“皇上息怒。”舒兰轻声道,“正因其荒谬,才更显其险恶。他们自知力量不足,便想以此蛊惑人心,尤其是那些对前朝尚有怀念、或对现状不满的士绅百姓。我们必须在其散布谣言之前,彻底粉碎这个阴谋。”
雍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葛天工开口了吗?”
“灰隼”刚刚送来的审讯初步报告并不乐观。葛天工软硬不吃,面对酷刑,只是闭目冷笑,偶尔睁开眼,便用那种洞悉一切般的嘲讽目光看着审讯者,口中反复念叨着几句谶语似的怪话:“帝星飘摇,潜龙出水,乾坤倒置,就在今朝……” 再问细节,便缄口不言。
“潜龙出水?乾坤倒置?”雍正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寒芒闪烁,“他们果然存了不臣之心!而且,似乎认定时机将近!”
舒兰脑中飞快运转,结合目前所有线索:“皇上,葛天工是星象和机关的关键人物。‘千机匣’需要特定的钥匙和手法才能开启,而星象图则指向特定的时间。臣妾怀疑,他们要寻找或等待的,不仅是一个地点(可能藏在江南某处,或由其他钥匙碎片指引),更是一个特定的星象时刻。只有在那个时刻,用正确的方法开启‘千机匣’,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或者……启动他们的最终计划。”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他们推算出的那个‘时刻’到来之前,找到‘千机匣’,并破解其秘密?”雍正立刻抓住了关键。
“是。而且,时间可能不多了。”舒兰指着星图上海东青标记与帝星的位置关系,“根据星象推算,这种特定的相对位置,通常不会持续太久。”
压力,瞬间倍增。
“传朕旨意!”雍正豁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一,粘杆处集中所有精通审讯的好手,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撬开葛天工的嘴!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朕要知道他们推算的具体时间、‘千机匣’的可能下落、以及这星象图的确切含义!”
“二,八百里加急告知李卫,江南清查继续,但要特别注意与星象、历法、乃至风水相关的场所和人物!尤其是那些看似与世无争的古刹、道观、隐士居所!”
“三,命钦天监监正即刻入宫!朕要亲自问他,近来天象可有异常,对这星图,他又作何解读!”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风骤雨,从养心殿发出。整个紫禁城,乃至关联的朝廷机构,都因这张突如其来的星象图,而高速运转起来。
钦天监监正很快被召至养心殿。这位老臣战战兢兢地看完星图,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此……此图大逆不道!其星位勾连,隐隐构成‘荧惑守心’叠加‘辰星犯帝’之凶兆!按古法推演,此象主……主刀兵、动荡,于君王大不利啊!而且……而且观此图绘制之精准,非数十年造诣不能为!这……这……”
他吓得语无伦次,汗出如浆。
雍正听着,脸色愈发冰寒。虽然他内心不信这些,但此等“凶兆”若被“明镜会”散播出去,足以在愚昧民众和心怀叵测之徒中,掀起巨大的波澜!
“朕问你,此象对应之时日,可能在何时?”
“回……回皇上,”监正擦了把汗,哆哆嗦嗦地计算着,“若……若按此图推演,最……最可能应验的时段,恐在……在明年开春之后,二三月间……”
二三月间!时间果然紧迫!
雍正挥退了几乎瘫软的监正,独自在殿内踱步。窗外,秋意已深,寒冬将至,而一个关乎帝国安稳的、无形的倒计时,似乎已然开启。
舒兰看着他紧绷的侧影,知道这位以勤政和意志着称的帝王,此刻内心正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外有“明镜会”环伺,内有星象谣言潜在,西北军中尚有隐忧……这龙椅,坐得当真不易。
她走上前,没有多言,只是轻轻替他整理了一下因烦躁而微乱的衣领。
雍正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感受着那一点坚定的暖意。
“舒兰,”他低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说,这世上,当真有什么‘天命’吗?”
舒兰迎上他探寻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静:“皇上,在臣妾来的地方,人们相信‘人定胜天’。所谓的星象天命,不过是宇宙运行的规律。真正能决定江山谁主的,从来都是人心向背,是励精图治,是您此刻正在做的——清除蠹虫,安抚黎民,强盛国家。只要您做得足够好,任何‘凶兆’,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呓语。”
她的话,如同清泉,涤荡着雍正心头的阴霾。他紧握她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
“你说得对。”他眼中重新凝聚起帝王的锐利与决断,“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星图厉害,还是朕的刀锋厉害!”
他转身,走向御案,提笔疾书。给李卫的密旨中,除了催促加快清查,更添了一条:严密监控江南所有可能与星象、谶纬相关的言论和出版物,一旦发现散布“凶兆”谣言者,立斩不赦!
帝心难测,但此刻,雍正的心意已然坚定。无论面对的是明枪暗箭,还是诡谲星图,他都将以雷霆之势,扞卫他的江山,他的皇权!
而那张承载着阴谋与野心的星象绢图,在养心殿的烛火下,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光芒,等待着被彻底撕碎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