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道德略解13-《道法汇通》

  《道德经》第十三章原文:

  >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 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 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 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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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章如一把寒刃,剖开世人最深的执念——那患得患失的惊惶,那如影随形的忧惧,皆因“我”字如枷锁套颈。老子冷眼点破:宠辱皆是牢笼,贵身实为贵患。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开篇十字如冰针刺骨。世人得宠则狂喜,受辱则暴怒,心随外境起伏如惊弓之鸟。老子直指病灶:你所以视宠辱如雷霆,只因将“自我”供奉在神坛——宠辱之鞭,皆抽在名为“吾”的幻象上。

  解“宠辱若惊”,如剥洋葱见泪:“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世人皆以为受宠是登高,老子却道破:宠的本质是卑下!受宠者如玩物,命运系于他人喜怒;得宠时战兢(若惊),失宠时惶怖(若惊),终生跪伏在恩威的祭坛前。此非尊荣,实为精神奴役。

  再剖“贵大患若身”,如照妖镜显形:“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身非指血肉之躯,而是对“我”的顽固认同——我的得失、我的荣辱、我的生死。当人将“我”铸成金身供奉,忧患便如香火缭绕不绝:怕身损,怕名污,怕利失。老子抛出惊世解药:“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此“无身”非弃绝生命,而是消解对“小我”的痴迷,如冰雪融于春水,再无形状可伤。

  至此,老子点出圣王之道:“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此句如莲花绽于淤泥:

  - 贵以身:视己身为天下至宝者

  - 爱以身:贪恋自我存续者

  > 此等人若治天下,必以私欲榨取万民

  而真圣王恰恰相反:

  - 贵以身为天下:忘己身之贵,视天下苍生如己身

  - 爱以身为天下:舍自我之爱,以百姓性命为至珍

  > 唯此无我之人,方堪托付天下

  其深意如暗河涌动:

  > 宠辱不惊者,非因麻木

  > 乃因己身已化入天地洪炉

  > 忧患不扰者,非因无情

  > 乃因小我融为苍生血脉

  世人如茧中蚕:

  - 执宠者困于金丝笼

  - 惧辱者囚于荆棘狱

  - 贵身者作茧自缚

  圣人如化蝶者:

  - 破宠辱之茧

  - 焚贵患之壳

  - 以无身之轻

  > 载起山河万钧

  庄子叹“至人无己”,正是此境:当“我”的边界消融,百姓之痛即我痛,草木之枯即我枯。故能:

  - 临危崖而步履安然——无身可损

  - 处乱世而心如止水——无宠可惊

  - 受唾面而神色如常——无辱可加

  昔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非不贵身,乃贵万民如一身;神农尝草,日遇七十毒而不辍,非不爱命,乃爱苍生如己命。此谓“贵以身为天下”——以无我成其大我,以忘身全其真身。

  宠辱惊涛,拍不碎无我之礁;贵患烈火,烧不毁忘身之木。老子此章如晨钟暮鼓:放下“我”的祭坛,才能看见整片星空;拆毁“身”的牢笼,方可怀抱天下众生。圣人治世,不过是还天下于天下——己身作舟,渡尽苍生即自渡;己心为镜,照见万物本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