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归来下-《问画》

  她抬起了一只手。那手指纤细,白皙,却透着一股玉石般的坚韧感。指尖缭绕着一缕比发丝还要细小的、近乎透明的金红色流焰。她的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和不容置疑的精准。

  指尖,轻轻地、稳稳地点在了我的左胸心脏的位置。

  没有实际的触感,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但就在那指尖虚点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悸动猛地从我心脏深处炸开!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强烈的共鸣,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深沉的脉动!仿佛有什么沉睡在我躯壳最深处的存在,被这一指轻轻唤醒。

  “腾云?”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在这一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如同穿越了悠远的时空,“他……已在此处。”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何处?!” 我失声追问,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不解而扭曲变调。目光死死地锁住她点在我胸口的手指,又猛地抬起,紧紧攫住她的眼睛,试图从那深邃的寒潭中寻找一丝答案的痕迹。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肋骨的束缚。腾云?那个燃烧了自我、将最后的力量与意志化作复仇之种、与初代教主玉石俱焚的腾云?他……在这里?在我身体里?这怎么可能?是残魂?是烙印?还是某种……更加无法理解的存在形式?

  然而,小凤的回应,只是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并非温暖的微笑,更像是在一片亘古不化的冰原上,反射出的一道微弱的、带着无尽玄奥意味的弧光。她的目光依旧沉静如水,深不可测,仿佛我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追问,只是投入深潭的一颗微小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真正激起。

  她什么也没有再说。

  就在这时!

  我左手食指上那枚古朴、黯淡、如同凡铁铸就的指环——那个在过往无数次的险境中都毫无反应、被我几乎遗忘的、据说与凤凰有着某种古老渊源的遗物——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

  那不是寻常的热度。它像是一块被瞬间投入熔炉核心的烙铁,滚烫得几乎要熔穿我的皮肉!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灼热能量,毫无预兆地从指环深处爆发出来,顺着我的手指、手臂,如同奔腾的岩浆洪流,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呃啊——!”

  剧烈的灼痛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那热量霸道无比,疯狂地冲刷着我的四肢百骸,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经脉,都仿佛被架在烈焰上炙烤。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活性力量随之汹涌澎湃,仿佛沉寂了亿万年的火山,被这灼热彻底点燃!我体内残存的、属于碧渊凝珠的那一丝微弱寒力,在这突如其来的凤凰之力的洪流面前,如同残雪遇到骄阳,瞬间冰消瓦解,被彻底吞噬、转化,成为这股新生力量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

  “锵——!!!”

  一声清越、高亢、充满了无上威严与新生的、穿透一切阻碍的凤鸣,如同撕裂混沌的第一道神音,骤然从我身前的小凤体内爆发出来!这声鸣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嘹亮、纯粹,蕴含着一种宣告主权、涤荡乾坤的磅礴意志。

  随着这声穿云裂石的凤鸣,小凤周身那层柔和的微光骤然变得无比炽烈!磅礴的金红色光焰轰然爆发,如同亿万颗太阳在她体内同时点燃!光芒万丈,瞬间将她完全吞没,也照亮了整个正在加速崩塌、被烟尘与烈焰笼罩的毁灭空间!

  这光芒是如此强烈,如此霸道,以至于那些依旧在疯狂坠落的巨大山岩,在靠近这光芒边缘的瞬间,便如同投入熔炉的蜡块,无声无息地熔解、气化,连齑粉都未曾留下!狂暴的冲击波以她为中心,如同实质的金色巨环,轰然扩散开去,所过之处,空间都被强行抚平、稳固!那条由她之前开辟的、通往上方未知之处的“光之通道”,在这声凤鸣与爆发的光焰中,瞬间被加固、拓宽,通道内壁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光辉,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稳定!

  通道的尽头,那因圣山彻底瓦解而显露出的、破碎天穹的裂口处,不再是混沌的黑暗或翻滚的烟尘,而是显露出一片奇异的景象——深邃的、流动着星光的虚空背景!在那片深邃的、流动着星光的虚空背景之上,隐约浮现出巨大而古老的建筑轮廓,它们扭曲、破碎,如同漂浮在宇宙尘埃中的巨兽骸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荒凉与死寂。更远处,似乎有某种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结构在黑暗中缓缓旋转,投射下冰冷而充满压迫感的阴影。

  未知!绝对的、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未知!

  指环的灼热与小凤爆发的光芒交相呼应,在我体内奔腾的力量如同找到了最终的归宿,疯狂地涌向那枚指环,又被指环转化为某种更精纯、更古老的链接,牢牢地系在了我与前方那团人形光焰之间。一种奇异而强大的纽带感油然而生,仿佛我们的命运,在历经了毁灭、分离、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被这涅盘之火和古老的指环,以一种无法抗拒的方式,重新熔铸、链接在了一起。

  小凤——或者说,那团人形的、蕴含着新生凤凰全部意志与力量的辉煌光焰——缓缓转过身,面向那条被彻底稳固的、通往破碎天穹之外未知世界的火焰通道。

  她没有再看我。

  但那道由指环建立起的、灼热而坚实的链接,清晰地传递过来一个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灵魂之上:

  走!

  无需言语,无需确认。那灼热的指环,那灵魂深处的链接,那前方洞开的、散发着荒古与未知气息的星穹裂口,都在宣告一个冰冷而炽热的事实。

  停留的刹那已然结束。

  圣山最后的哀鸣被彻底淹没在凤凰的光焰与指环的灼热之中,成为旧时代终结的余音。

  新的征途,就在这毁灭的余烬与重生的烈焰交织的顶点,在这声宣告王者归来的凤鸣撕裂漫天烟尘的瞬间——

  轰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