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风筝-《潜伏之重生成余则成》

  洞穴深邃,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余则成背负着黎叔,每一次匍匐挪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汗水、血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将他整个人浸透。前方的狙击手如同一台沉默的机器,除了偶尔用手电示意方向或停下警戒外,几乎不发一言。只有三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逼仄的通道内回响。

  黎叔的身体越来越冷,伏在背上的重量却越来越沉,如同正在凝结的巨石。余则成能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拂过自己颈侧的皮肤,时断时续,仿佛风中残烛。他不敢停,也不能停,只能咬紧牙关,榨取着身体里最后一丝潜力,紧紧跟随着前方那点微弱而坚定的光晕。

  “代码‘灯塔’……重启……‘风筝’……线……”

  黎叔昏迷前断断续续的呓语,如同魔咒般在余则成脑海中盘旋。“灯塔”是什么?一个计划?一个地点?还是某个人?“风筝的线”又指什么?是联络方式?控制手段?还是……某种隐喻?

  他试图调动【情报分析系统】进行关联分析,但重伤和极度疲惫严重干扰了系统的运转,只能得到一些杂乱无章的碎片反馈。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黎叔拼死传递出的这些信息,其重要性可能远超他的想象,甚至可能直接关系到“鼹鼠”的真实身份和“影子计划”的最终目的。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带路的狙击手终于再次停下。他关闭了手电,整个洞穴瞬间被绝对的黑暗吞噬。

  “到了。”狙击手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余则成的耳朵传来,“外面就是安全屋。听着,我先进去确认情况。无论听到什么,没有我的信号,绝对不要出来。”

  余则成在黑暗中点了点头,感觉到狙击手的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随即,一阵极其轻微的衣物摩擦声远去,洞口方向传来石头被挪动的细微响动,一丝微弱的天光透了进来,随即又被重新遮住。

  洞穴内恢复了死寂。余则成靠着冰冷的洞壁,将黎叔轻轻放下来,让他平躺在相对干燥的地面上。他伸手探了探黎叔的鼻息,更加微弱了。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每一秒的等待都如同煎熬。余则成竖起的耳朵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声响,但除了风声和远处隐约的虫鸣,什么也没有。那个狙击手进去多久了?一分钟?五分钟?还是更久?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安全屋已经暴露了?里面等待他们的是陷阱?

  各种不祥的猜测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他握紧了拳头,掌心被指甲掐出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尖锐的刺痛帮助他维持着清醒。

  就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准备冒险出去查探时——

  “叩……叩叩……叩……”

  一阵有节奏的、轻微的敲击声从洞口方向传来。三短一长,重复两次。是事先约定好的安全信号!

  余则成心中猛地一松,几乎虚脱。他连忙回应了同样的敲击节奏。

  洞口遮挡的杂物被移开,狙击手的身影重新出现,他招了招手:“快,进来!”

  余则成不敢怠慢,再次背起黎叔,艰难地爬出了洞口。

  外面是一个小小的、被废弃已久的山神庙后院。院子荒草丛生,残破的庙宇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蹲伏的巨兽。狙击手引领着他们,快速穿过院子,推开一扇虚掩的、布满蛛网的侧门,闪身进入庙内。

  庙内比外面更加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灰尘和霉味。狙击手熟门熟路地走到神龛后面,在一块看似与地面无异的石板上摸索了几下,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石板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向下的阶梯入口,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陈旧书籍气息的味道从下面涌了上来。

  “下去。”狙击手示意。

  余则成背着黎叔,沿着狭窄的阶梯向下。下面是一个大约十几平米的地下室,四壁是粗糙的水泥,头顶一盏低瓦数的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室内陈设简单,一张行军床,一张木桌,两把椅子,一个简陋的药品架,角落里还有一个正在发出轻微嗡嗡声的电台。虽然简陋,但相对于外面的荒芜和危险,这里简直堪称天堂。

  “把他放床上。”狙击手跟了下来,反手将入口石板复位。

  余则成小心翼翼地将黎叔平放在行军床上。狙击手立刻上前,打开药品架,取出酒精、绷带、夹板和一些针剂,动作熟练地开始检查和处理黎叔的伤势。他的手法专业而迅速,显然受过严格的战场救护训练。

  余则成靠在墙边,看着狙击手忙碌,终于有机会稍微喘口气。他打量着这个安全屋,目光最后落在那个嗡嗡作响的电台上。

  “这里……能联系到外面?”余则成声音沙哑地问。

  “单向接收。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主动发射信号。”狙击山头也不抬,正在给黎叔注射一支强心剂,“这里是‘毒蛇’早年布设的静默点之一,理论上只有他和极少数核心成员知道。但‘蜂巢’出事,这里是否还绝对安全,无法保证。”

  余则成沉默了一下,问出了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毒蛇’……明楼先生,他怎么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又怎么会派你来?”

  狙击手给黎叔注射完毕,又开始处理他手臂的骨折,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语气依旧平淡:“‘毒蛇’的网,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撒得更大。‘蜂鸟’的异常活动,以及其与总部某些人的隐秘关联,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黎叔在上海时期,曾与‘毒蛇’小组有过数次秘密合作,传递过关于某些异常药物研究的情报。这次黎叔在天津附近失踪,‘毒蛇’判断很可能与‘蜂鸟’有关,所以启动了应急程序。”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余则成一眼,眼神深邃:“至于你,余则成同志。你卷入‘佛龛’案,与陆桥山、吴敬中的斗争,乃至最后被灰域带走,这些情况,通过某些特殊渠道,‘毒蛇’都有所掌握。他判断,你是揭开‘鼹鼠’和‘影子计划’的关键一环。我的任务,是在关键时刻,确保你和黎叔,或者你们掌握的关键情报,不能落入‘蜂鸟’或‘鼹鼠’手中。”

  余则成心中震撼。明楼远在上海,身处虎穴,竟然对天津这边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份情报能力和布局的深远,实在可怕。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鼹鼠”和“影子计划”的危害之大,已经引起了多方最高层面的警觉。

  “那……‘风筝的线’……黎叔昏迷前提到的,是什么意思?”余则成追问。

  听到这个词,狙击手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然后才缓缓说道:“‘风筝’,是一个代号。一个级别极高、隐藏极深的潜伏者代号。他的存在,甚至可能比‘毒蛇’、比‘蜂鸟’更加隐秘。而‘风筝的线’,指的是唤醒、引导或者……控制‘风筝’的唯一渠道。”

  “这个‘风筝’……是谁?”余则成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不知道。”狙击手干脆地摇头,“‘毒蛇’也只知道这个代号的存在,以及‘风筝’可能掌握着关乎国运的终极秘密。‘线’的具体形式、掌握在谁手里,都是绝密中的绝密。黎叔提到这个,说明他可能接触到了这个层面的信息……”

  他的话音未落,一直昏迷的黎叔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竟然再次缓缓睁开。

  “黎叔!”余则成连忙凑到床边。

  黎叔的眼神依旧涣散,但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了看余则成,又看了看旁边的狙击手,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余则成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线……不在……‘蜂鸟’……也不在……‘鼹鼠’……手里……”

  黎叔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游丝。

  “……‘牧鱼人’……知道……线……在哪……”

  “……他……背叛……也不是……自愿……”

  “……找到……‘灯塔’……重启……才能……拿到……线……”

  “……小心……‘影子’……不仅仅是……内部……”

  说到这里,黎叔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无论余则成如何呼唤,再也没有反应。

  “他需要立刻手术,这里条件不够。”狙击手检查了一下黎叔的状况,眉头紧锁,“我们必须尽快转移去最终接应点。”

  “他刚才说的……”余则成的心跳得厉害。黎叔的话信息量太大!“风筝的线”不在“蜂鸟”也不在“鼹鼠”手里?“牧鱼人”知道线的下落,而且他的背叛并非自愿?“影子”不仅仅是内部问题?

  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更加恐怖的可能性——他们面对的敌人,可能远比想象中更加强大和复杂!

  “先离开这里再说。”狙击手当机立断,“你还能坚持吗?”

  余则成看了一眼昏迷的黎叔,重重地点了点头:“能!”

  狙击手不再多说,迅速开始收拾必要的物品,主要是药品和那部电台。余则成也帮忙,将黎叔用绳索小心地固定在狙击手带来的一个简易担架上。

  就在他们准备再次从洞口撤离时,一直保持静默的电台,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不同于往常接收信号的“滴滴”声!

  狙击手脸色猛地一变,一个箭步冲到电台前,戴上耳机,快速调整着旋钮。

  余则成也紧张地看着他。

  片刻后,狙击手摘下耳机,脸色凝重地看向余则成,眼神复杂:

  “是‘毒蛇’发来的最高优先级警告。”

  “他说什么?”余则成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狙击手一字一顿地说道:

  “‘风筝’……已断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