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短暂的停歇-《嘘,不要透露你的姓氏》

  当林生再次脚踏实地时,熟悉的场景出现在眼中。

  他们被传送回来了。

  回到了方舟的中央大厅。

  这意味着,这个周期漫长而血腥的杀戮日,终于……结束了。

  短暂的恍惚和死寂之后,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如同暖流般冲刷过全身,让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发出压抑的哭泣或如释重负的叹息。

  “妈妈!妈妈!”被林生救下的小女孩突然哭喊着,挣脱开林生的手,踉跄着扑向人群中一个同样在焦急寻找她的女人。

  “妞妞!我的孩子!”那个女人,发疯似的冲过来,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都通过泪水宣泄出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悲伤和一点点可怜的欣慰。

  林生、老金和阿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难言。很难想象,这样一对母女,竟然会同时被“补缺”进入方舟,共同承受这地狱般的折磨。在这冰冷残酷的世界里,这样的亲情羁绊,既是支撑,也可能是最致命的软肋。

  哭泣稍歇,女人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她看向林生,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感激:“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女儿……”她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透露自己的姓名,只是再次低声道:“谢谢……”

  林生理解地点了点头。在这里,真实的姓氏大于一切,经历了这么多,没有人会轻易透露。但经过这第三回合,其实很多人的姓氏在组队过程中已经或多或少暴露了,他们几个也不例外。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维持着那层脆弱的窗户纸。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阿泰。阿泰站在那里,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身体微微发抖。他脸上那残破的妆容被汗水和泪水弄得模糊,看上去异常脆弱。虽然表面平静,但林生知道,他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风暴——他杀了人。尽管是为了自救和拯救所有人,但亲手终结一条生命所带来的冲击,绝非轻易能够消化。

  林生走过去,将手轻轻搭在阿泰颤抖的肩膀上,声音尽可能放缓:“没事的,阿泰。别多想。要不是你,我们十个人,包括那个小女孩,可能全都得死在那里。你做得没错。”

  阿泰抬起头,眼眶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混合着脸上的污渍,划出两道清晰的痕迹。他声音哽咽,带着哭腔:“我……我没想杀他……我只想……只想让大家好好活着……我不想这样的……”

  他的话语破碎,充满了痛苦和后怕。那个梦想成为家庭主妇、拥有一个平凡幸福家庭的“她”,此刻却被逼得双手染血。

  “唉……”老金在一旁重重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沧桑和疲惫,“这鬼地方……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我当年一起进来的那批老伙计,现在……也没剩下几个咯……”他的语气里有一种看透生死般的麻木,却也带着深深的悲凉。

  林生也沉默地叹了口气。他看向三人的手腕,编号已经再次更新:

  他自己:6012

  老金:5745

  阿泰:8431

  而那边的女人和她的女儿妞妞,编号分别是9412和9413,依旧是靠后的新人编号。

  仅仅第三回合,就抹杀了不下两千人!加上前两个回合的消耗,这次杀戮日,幸存者人数几乎被腰斩!从最初的9800人,锐减到了大约5000人左右!

  这是何等的残酷!方舟的规则,就像一台高效而无情的绞肉机,每一次运转,都伴随着成百上千生命的消逝。

  但无论如何,他们三人又一次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一条命。在这无尽的地狱轮回中,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厅里的人们开始逐渐散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创伤后的麻木。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庆祝,只有死里逃生后的虚脱和对未来更深的恐惧。

  “走吧,”林生振作了一下精神,对老金和阿泰说道,“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什么都别想。明天就是兑换日了,养足精神,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多兑换些物资。”

  他话虽这么说,但心里最记挂的,却是另一件事——那个即将重新开放的匿名论坛。

  兑换日,论坛功能会恢复。经过这次惨烈的杀戮日,尤其是34号代表在国会日抛出的那个关于047(他哥哥林风)死亡真相的惊天诱饵,论坛上必然又会掀起惊涛骇浪。

  34号会遵守承诺,说出真相吗?还是那仅仅是为了保命而撒下的又一个谎言?其他代表又会有什么反应?这次大清洗之后,代表之间的力量平衡是否已被打破?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也关系到他追寻真相的唯一途径。

  回到那间狭小的金属房间,林生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疲惫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连续的精神高度紧张和生死搏杀,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

  他甚至没有力气走到床边,就这么靠着门,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不到片刻,房间里就响起了他平稳而深沉的呼吸声。

  他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