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闲聊-《县城婆罗门,专干刀枪炮》

  “呦,东子行啊,都抽上玉溪了,你爸在我这欠了一盒塔山钱,你给结了呗。”

  胡同就是个小社会,谁和谁都太熟了。

  店老板一边给林洛二人找烟,一边算账:“硬玉溪四十三一盒,塔山七块,找你五十啊。”

  玉溪后来二十多一盒,那是好几轮降价之后的事了,眼下人家档次高着呢。

  林洛就是知道这老板事多,才特意选的这家店。

  胡同门口本就是迎来送往的地方,来往的都是附近邻居,再加上这么个多事的老板,消息才能传得又快又广。

  人说出口的话,总得有点目的性,不然不如闭嘴。

  于是,林洛一边给钱,一边在店里跟老舅聊了起来:“不是我故意不说机械厂那点破事。老舅,你不觉得这群机械厂的老娘们有点怪吗?”

  老舅明显被他带了节奏:“所以你刚才不是胡说——宝义他们真偷了俩锅炉?”

  当然不是了,机械厂丢的可不止俩锅炉,多了去了。

  别的不说,就说宁副厂长的弟弟宁老四,光帮他哥收拾“破烂”,就卖了两百多万。

  那可是纯破烂啊,纸壳箱子,螺丝钉之类的,都是拆机械的时候掉落的。

  可想而知,他哥哥们偷了多少。

  一想到这些,林洛就忍不住抱怨,凭啥他家能赚这钱,咱家就不能?

  只是这话不能这么直白说。

  于是,林洛摆了摆手:“拉倒吧!一个转炉光炉壳就有二百多吨,就算易宝义是擎天柱,也不可能一晚上偷走啊!再说了,机械厂丢的哪能就俩锅炉?丢的东西多了去了。”

  这会老板刚好把烟拿出来,一下就被林洛的话勾住了。

  老舅顺手接过老板递来的烟,没在意老板在场,接着追问:“那你是说,宝义是被冤枉的?”

  林洛故意装出一副嘴欠藏不住事的样子,反道:“不,我是说——机械厂真丢了两台锅炉!”

  “啥???”老舅彻底没明白。

  林洛拉着老舅往外走,故意压低声音装神秘:“行行行,大人的事让大人操心去,咱俩就算知道了又有啥用?再说了,这事也不算秘密,机械厂好几个人都偷摸告到首都去了,上面都派人来调查了,咱就当看热闹得了。”

  烟拿到了,该说的话也说了,林洛起身就要走——最关键的信息已经抛出去,目的也达到了。

  半真半假的话才最容易让人信,阴谋论永远有市场。

  确实本县有人去告状了,但那是因为矿务局一年多没发工资;上面也确实派人来了,也正因如此,从 1996年开始,矿务局就进入了破产清算的流程。

  这就是信息差——没有后世的信息渠道,现在的人哪能知道这么准确的事?

  机械厂的人能打听着“有人来调查”,都算本事大的了。不知道上面具体调查的是什么的,自然越做越错。打草惊蛇这一计,核心不就是“惊蛇”吗?

  林洛心里门清:商店老板肯定听见这话了,用不了多久,整个胡同也都会知道。

  这就足够了。

  出了店门,老舅还不死心,念叨着:“可也不能这么冤枉宝义他们吧?”

  林洛一边带他往火炕楼走,一边跟他闲聊:“他们不冤。谁让他们真去偷了?老舅,你得明白:要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能赚钱、值钱,那这行当里肯定藏着大伙不知道的风险——真正能赚钱的事,从来不会在市面上明着流通。宝义他们不懂,所以活该遭罪。明晃晃的放在哪,就是勾搭人去偷呢。”

  老舅看着身边的外甥,心里直犯嘀咕:昨天还是个吸着鼻涕追在他身后,一口一个“老舅、老舅,你带我立棍吧”的小屁孩,今儿个怎么越发看不懂了?

  “你啊,怎么越来越神神叨叨的?”

  林洛没解释,只淡淡道:“总比那些啥事都干得出来、魔魔祟祟的家伙强吧?”

  “你!”这显然是说自己呢。

  出了胡同,俩人往火炕楼走。

  路上林洛还给老舅买了件迷彩跨栏背心,配着老舅原先那条蓝色工装裤和胶皮鞋,倒有几分一线基层人员的样子。

  火炕楼本是矿务局的招待所,可惜年久失修,如今已经空置很久了。楼里满地淤泥,加上周围街坊堆的不少杂物,路很不好走。

  许是老舅担心自己兄弟,路上话不多,直到进了火炕楼,想着马上要见‘黑社会’了,他才开始絮叨:“大洛,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这是紧张了。

  林洛也愿意陪他闲聊。“跑船的。”

  “啊?你咋知道的?这些人不是没露底吗?”

  “案宗上写着呢,被抓的那小子是锦州口音。锦州靠海,南面就是渤海,渤海海岸线长,港口又密集,沿岸渔村还多,最适合用‘蚂蚁搬家’的方式分散走私运输。这地方跑船的,干的都是大宗成品油和冻品的买卖。就连咱这儿最出名的沈阳鸡架,主要来源也在那。”

  “啥?鸡架不是咱本地产的吗?”说到吃,老舅来了精神了。

  林洛摇摇头。“不是,是日本产的。人家不吃鸡骨头,只吃肉,剩下的鸡架就当垃圾,花钱找人处理了。咱们这边的人拉回来,人家那边不仅给钱,咱这边还能卖钱。”

  “我去,这是两头赚的买卖啊!”

  “那可不?有关系、有渠道的人,赚钱不要太容易。”

  “那这群搞冷冻的,也是这样的人?”

  “肯定不是。真正那样的人,是不赚辛苦钱的。而搞冷冻走私的,赚的全是辛苦钱——真是大船停在海上,小艇往岸上运,赚的都是当力工的钱。”

  听到这,老舅点点头。“那也比真当力工赚得多吧?”

  “那肯定啊。”

  俩人坐在废弃的木板床上正闲聊,正说着,门外忽然进来个戴草帽的人,开口就说:“哎呦,小兄弟对我们还挺了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