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朱允炆的难眠之夜-《洪武嫡皇孙:家父朱标永镇山河》

  几乎与此同时,朱允炆那一路人也到了岩岫县。

  虽说都归应天府管,可岩岫县比溧水还要不堪。

  马车刚进县衙那条街,朱允炆就忍不住皱起了鼻子。

  路又窄又颠,两边房子又矮又旧,空气里飘着一股子牲口粪的怪味儿。

  车停了,吏部侍郎先下去,朱允炆这才不情不愿地掀开车帘。

  县衙墙砖风化,缝里长满了青苔;两扇黑漆大门斑斑驳驳,门口石狮子缺胳膊少腿。

  岩岫县令周德顺早就带着手下在门口等着了。

  接到侍郎要来的急报,他心里直打鼓。

  一见侍郎下车,赶紧跑过去扑通跪下:“下官周德顺,恭迎部堂大人!”

  侍郎照本宣科地说了一遍,然后侧身介绍身后那个穿得溜光水滑、脸蛋白净的少年:

  “周县令,这位是朱文公子。从今天起,就由他暂时代理县令……你把所有大印、文书、账本、卷宗都交给他。交接完了,你就回家歇半年,俸禄照发,随叫随到。”

  周德顺听得一愣,但混官场多年的直觉让他立马点头:“下官明白!下官遵命!”

  他弯着腰,把侍郎和朱允炆请了进去。

  穿过又窄又暗的院子,进了二堂,一股子潮味儿扑面而来。

  朱允炆赶紧用袖子捂住鼻子。

  公案后面那把太师椅被磨得油光锃亮,不知道被多少任县令坐过。

  周德顺小心翼翼地说:“朱公子,您请坐。”

  朱允炆犹豫了一下,居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把椅子擦了又擦,这才皱着眉头,半边屁股勉强挨着椅子边坐下。

  好家伙,那叫一个难受,跟坐在针尖上似的。

  周德顺和旁边站着的县丞、主簿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

  侍郎办完事,很快就走了。

  二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特别微妙。

  周德顺陪着小心问:“朱公子,您看……是先交接文书印信,还是……”

  朱允炆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住哪儿?”

  周德顺笑得更卑微了:“是是是,下官糊涂了。公子一路辛苦,是该先安顿。官舍就在后头,就是……县里穷,条件差,怕委屈了您。”

  说着就带朱允炆穿过一个小门,来到后衙的官舍。

  所谓的官舍,其实就是一排矮瓦房。

  屋里暗乎乎的,就一张木床、一张方桌、两把椅子。被子倒是刚洗过,可看着还是旧得不行。

  朱允炆站在门口,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能住人?东宫净房都比这儿干净亮堂!

  他肠子都悔青了。

  干嘛要跟朱允熥赌这口气?

  干嘛要来受这个罪?

  这破地方,这烂房子,这些看着就讨厌的小吏……他一刻钟都不想多待!

  “这……这也叫官舍?”

  周德顺苦着脸说:“回公子,这真是县里最好的住处了。县衙年久失修,库房里又没钱,下官……下官实在没办法啊。”

  朱允炆脸都气青了,强忍着没甩袖子走人,心里乱成一锅粥。

  周德顺试探着问:“要不……您先吃点东西?”

  ‘吃你娘!’,朱允炆差点爆了粗口,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先回二堂,看看文书吧。”

  周德顺抱来一大摞文书账本,开始所谓的交接。

  朱允炆哪儿有心思听这个?

  听着周德顺像念经似的介绍什么钱粮册、户口本、案件卷宗……

  说的全是“托皇上洪福,地方太平”、“虽然偶尔有小灾,但还能过得去”之类的套话,

  他只能机械地点头。

  看看周德顺那张貌似恭敬,实则摸不透的脸,瞅着门外那些规规矩矩站着,却偷偷打量他的衙役,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哪儿是来当官的,简直是掉进了一个大粪坑!

  到了晚上,朱允炆不得不面对现实,捏着鼻子,像上刑场似的钻进了那床带着霉味的被子。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吱——!”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掉下来,正好砸在他胸口!

  沉甸甸、毛茸茸的,还带着一股子骚臭。

  朱允炆低头一看,娘亲啊!是一只半尺多长的大老鼠!绿豆眼闪着贼光,又长又秃的尾巴翘着!

  “啊——!”他吓得尖叫起来。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朱县令!您怎么了?”

  两个值夜班的小吏提着灯笼冲了进来,衣衫不整,神情慌乱。

  朱允炆瘫坐在地上,指着床底下语无伦次:“老、老鼠!好大的老鼠!”

  一个小吏连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这房子老了,难免的……”

  吓懵了的朱允炆脱口而出:“放屁!什么叫没事?!吓死孤了!!”

  “孤”字一出口,屋里瞬间安静了。

  两个小吏面面相觑,扶着他的手都僵住了——这自称,可是只有皇子皇孙才能用的啊!

  朱允炆赶紧改口:“……吓、吓死我了!是吓死我了!”

  两个小吏愣在那儿,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朱允炆被看得又羞又恼,厉声质问:“为什么县衙条件这么差?你们周县令也住这种鬼地方?”

  一个小吏咽了口唾沫,小心回答:“回公子,周县令……他在城西自己租了房子,平时不住官舍……”

  “什么?!”朱允炆顿时火冒三丈,“他自己不住,让我住这种耗子窝?混账东西!我看他是活腻了!剥皮实草!灭他三族!”

  他再也忍不了了,直接下令:“去!马上在城里给我找家最好的客栈!我现在就要搬过去!”

  小吏不敢多说,赶紧去办。

  没多久,岩岫县最好的客栈就把最贵的上房收拾出来了。

  躺在客栈柔软的床上,他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老鼠的影子、小吏惊骇的表情、周德顺那张油滑的脸,在他眼前交替出现。

  这一晚,岩岫县的代理县令是别想睡好了。而“新来的县令恐怕来头极大”的闲话,也在这个小县城里悄悄传开。

  第二天早上起来,朱允炆只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真想拂袖而去。

  但转念一想,还是再坚持坚持吧。

  可他根本想不到,这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真正让他难堪的事情,还远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