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以命相博-《洪武嫡皇孙:家父朱标永镇山河》

  朱标十几年的监国太子不是白当的,曹震、张温二人在看到他那一刻,如同被迎头浇了一桶冰水,慌忙松手,“噗通”跪倒在地。

  朱标面色如铁,厉声喝斥:

  “你们是得了失心疯吗?竟敢闯到兵部殴打堂官,此种行径,视同谋反!朝廷律法在你们眼中,成了儿戏吗?"

  曹震仍然强自镇定,梗着脖子辩解:

  “殿下容禀!是这些文官欺人太甚,处处刁难前线将士,臣等一时激愤……”

  朱标不等他说完,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曹震脸上浮起鲜红的掌印,伏在地上,再不敢出声。

  朱标费尽心力,左右弥缝这么多年,只求各种势力能够相安无事,然而他突然感觉自己走错了路。

  近来他身体更加虚弱,夜里常常胸闷心悸,有时候真怕自己闭上眼睛后,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阳光了。

  朱标突然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在地,幸亏用手撑住了书案。

  见此情景,朱允熥急忙冲上前,紧紧抱住父亲的手臂,大声哭喊:

  “爹,再大的事,也没您身子要紧,您可千万不能动气啊!您碍不碍事啊,要不要传太医?”

  关键时刻还是儿子贴心,朱标拍了拍朱允熥手背,轻轻推开他。

  然后弯腰拾起那顶破损的官帽,郑重其事地将帽子递还给茹瑺,并且仔细为他整理扯乱的衣领。

  茹瑺开始陈述事情经过,委屈至极。

  朱标抬手打断,亲手扶起还趴在地上的齐德。

  齐德此刻己泪流满面:“殿下!臣等个人荣辱不足挂齿,可他们打的是朝廷的颜面!敢在兵部衙门殴打命官,分明是藐视国法纲常!”

  朱标沉默片刻,低喝一声:“来人!将曹震、张温押送刑部大牢,披枷戴锁。没有孤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侍卫应声而入,架起面如死灰的二人。

  朱标望着他们被拖走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说道:“允熥,随孤面圣去。”

  朱允熥跟在父王身后,心中愤怒又无奈,蓝玉这样疯狂作死,会要了父王性命。

  以父王仁厚的性格,肯定想保住蓝玉性命,可是法不容情。

  乾清宫西暖阁里,朱元璋听完朱标禀报,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蒋瓛布下的暗桩早已将蓝府中事一字不差报了上来,太子却还在袒护蓝玉,竭力想将事情局限在曹张二人身上。这令朱元璋愤怒又无奈。

  “标儿,你总说咱手太狠。今日你亲眼见了,你就摸着良心跟咱说说,是咱手太狠,还是他们不知死活?”

  朱标无言以对。朱元璋开始喋喋不休的诉说,怎么样怎么样笼络勋臣。

  他说:"胡惟庸被杀后,咱还认真反省过,是不是对淮西勋贵不够好?深思熟虑后,与一大帮勋贵结成姻亲。"

  "朕最喜爱朱椿,为他聘的是蓝玉之女。朕的意思还不明白吗?朕的孙子是他蓝玉的外孙,这不就是永保他家富贵吗?"

  "咱正准备给这伙子骄兵悍将摆庆功宴,他们倒好,跑到兵部把茹瑺给打了!欺天啦!欺天啦!"

  朱元璋说到最后己经变成了咆哮。

  朱允熥垂首立在父亲身侧,瑟瑟发抖,一场血腥屠杀似乎已经不可避免了。

  他太清楚茹瑺在皇祖父心中的分量。

  洪武初年,皇祖父梦见一位天神自云端降下,声如洪钟,言明特来辅佐真龙。

  翌日皇祖父巡阅卫所,竟见一人容貌神态、言行举止与梦中天神一般无二,此人便是茹瑺。

  自那以后,皇祖父便对茹瑺深信不疑,常以“朕的护法天神”相称,多年来连一句重话都未曾说过。

  更难得的是,这位茹尚书为官清正,才干出众,却从不居功自傲,始终本分厚道,是朝中少数能让皇祖父既敬重又信任的老臣。

  曹震张温打别的官,自己还可以替他们辩解一下,求一下情,但打了这位茹尚书,那就是必死无疑了。

  以皇祖性格,绝不止于杀曹震、张温,一定会杀蓝玉,蓝玉一旦被杀,舅舅常昇一定在劫难逃。

  忙活了这么久,忙了一个寂寞,朱允熥只觉心灰意冷。

  此刻,朱元璋已站起身:

  “咱朱重八可曾亏待他蓝玉?咱念着他是常遇春妻弟,巴心巴肝栽培他,言必听,计必从,所奏皆准。一次次犯过,一次次宽宥他。

  御辇给他坐,嫡孙送他回府,天大体面都给了!封赏、叙功、赐宴,不日即下,他连这三两日都等不及了吗?咱活着,他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咱死了,这天下,还能姓朱吗?”

  他踱到朱标面前:

  “他打的哪里是茹瑺和齐德?他这是打了朕的左脸,然后再打朕的右脸!茹瑺是什么人?不用朕说了吧?朕的兵部尚书!朕的太子少保!齐德是朕亲点的状元,竟被他的狗腿子坐在胯下殴打!”

  朱元璋一掌拍在御案上:“标儿,你告诉朕,这口气,该忍吗?”

  朱标垂下眼帘,声音发涩:

  “儿臣闯进去时,那两个狂徒醉得不成样子。父皇……能否网开一面?”

  朱元璋转向朱允熥,两只眼睛布满血丝:

  “好孙儿,你说!该不该网开一面?他们在府上怎么胡闹,你比朕清楚。”

  朱允熥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错的,什么都不说仍然是错的。

  在皇祖洞穿灵魂的逼视下,朱允熥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变成了一张惨白的纸。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晃了晃,眼神瞬间涣散。

  随即,在两双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他连一声闷哼都没有,直挺挺向后倒下。

  “砰!”

  身体砸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惊心动魄。

  “熥儿!”

  朱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手脚冰凉,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还是朱元璋反应更快一分。

  他脸上的滔天怒火被惊恐所取代,从御案后冲了出来,一把将倒在地上的孙儿紧紧抱在怀里,触手己是一片冰凉。

  “允熥!允熥!你醒醒!看着皇爷爷!”

  朱元璋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

  他用力拍打着孙儿脸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传御医!快传御医!!”

  朱标终于回过神来,声音凄厉变了调,发疯似的朝殿外嘶吼。

  片刻之间,七八个太医连滚带爬冲进了西暖阁,一个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为首太医颤巍巍伸出手指,搭在朱允熥腕间,只觉脉象紊乱微弱。

  定睛再看时,朱允熥已牙关紧咬,面色青白,冷汗涔涔。

  “陛……陛下……皇孙这是……这是惊惧过度,邪风入肺,痰迷心窍啊……”

  太医声音发颤,语无伦次。

  朱元璋抱紧孙子,眼中满是嗜血的凶光。

  “少在这儿掉书袋!赶紧救人!朕的孙儿要是有一丝差池,整个太医院,全部诛九族陪葬!”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太医们磕头如捣蒜,几乎吓死过去。

  其中一个年资最老的太医,强撑着爬过来,哆嗦着打开针囊:

  “陛……陛下息怒,皇孙危急,汤药恐已不济事,唯有银针渡穴,或可一试……”

  “那还等什么!快!”朱元璋放声咆哮。

  老太医屏住呼吸,抽出最长的一根银针,在烛火上燎过,看准穴位,小心翼翼地刺入朱允熥的人中。

  一针下去,怀中的人儿毫无反应。

  朱元璋的心沉到了谷底。

  接着是第二针,第三针……

  足足七八针下去,朱允熥的身体才轻轻抽搐了一下。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每一刻都比一年更漫长。

  朱元璋紧紧抱着孙子,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那双曾经指挥千军万马,稳定如山的手,此刻却在剧烈颤抖。

  朱标瘫坐在地上,面如槁木,心如死灰,唯流泪而已。

  两三刻钟过去了,朱允熥仍然没有醒来,朱元璋、朱标几乎就要彻底绝望。

  整个宫廷都知道了这件事,所有人都笼罩在莫名的恐惧中,郭惠妃带领所有妃嫔,跪在佛堂诵经乞福。

  吕氏也在其中,她默默祷告老天开眼,让朱允熥早死早投胎。

  整整两个时辰后,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

  朱允熥却终于发出一丝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气若游丝叫了声:

  “爷爷……”

  朱元璋如听天籁,放声大哭:“我的儿,爷爷在这里!"

  他紧紧地抱着,仿佛一松手,这失而复得的孙儿就会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太医们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

  朱标声音沙哑,父皇,让太医再给熥儿瞧噍吧。

  朱元璋这才如梦初醒,极其小心地将朱允熥放回榻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安置一件稀世珍宝。

  他转过头来,刚刚还充满泪水的眼睛,瞬间恢复了帝王的锐利,刺向跪伏在地的太医。

  都聋了吗?太子的话没听见吗?快滚过来诊脉!再有半分差池……

  后面的话没说,森然的杀意让所有太医头皮发麻。

  院使爬着向前,再次搭上朱允熥的腕脉。

  陛下,窍络已通,险关已过,只需精心调养,切忌再受惊吓…

  朱元璋紧绷的脸终于松驰了几分,按了挥手,都滚出去候着,药煎好了立刻送来。

  太医们踮着脚尖退了出去,生怕脚步声重了,惊扰到榻上的皇孙,引来杀身之祸。

  朱元璋坐在榻边,目光须臾不离孙儿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