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血溅花厅-《民国第一镇灵官》

  “动手!”

  江小年的厉喝如同炸雷,打破了花厅内死寂的倒计时。

  话音未落,他已按下了千机盒的机关。盒身瞬间弹开,七道细如牛毛的银针呈扇形激射而出,不是射向钱管事,也不是射向白薇,而是射向花厅四角的承重柱!

  这是瑶光改进后的“破障针”,针尖淬有腐蚀性极强的药液,专为破坏硬木石料而设计。

  几乎在同一瞬间——

  “保护白姑娘!”墨桓嘶吼,四名墨卫如离弦之箭般扑向白芷,用身体结成肉盾。另外四名墨卫则刀弩齐出,两人射向屋顶方向,两人直扑钱管事!

  轰!嗤嗤嗤——

  银针没入承重柱的闷响与弩箭破空的锐啸交织。屋顶传来瓦片碎裂声和闷哼——墨卫的预判射击起了作用,至少有一名弩手中箭坠落。

  但影门的反应更快。

  “不知死活!”钱管事冷笑一声,脚下狠狠一踏。

  地板下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哒声,但预料中的火药爆炸并未发生——江小年射出的破障针中,有一针正钉在钱管事脚下三尺处的地板缝隙,腐蚀药液渗入,竟暂时卡住了引爆机关!

  “什么?”钱管事脸色微变。

  就是这瞬间的停滞。

  两名扑向他的墨卫已至身前,刀光如雪,一左一右封死他的退路。钱管事肥胖的身躯却异常灵活,袖中滑出两柄短刃,堪堪架住双刀,金铁交鸣之声刺耳。

  而此刻,江小年动了。

  他没有冲向门口,也没有去救白芷,而是如鬼魅般直扑赵东!

  擒贼先擒王?不。江小年很清楚,在这困局中,赵东可能是最弱的一环,也是情绪最不稳定的一环——他要制造混乱,为白芷和墨卫争取哪怕多一息的突围时间。

  “找死!”赵东见江小年扑来,眼中闪过疯狂之色,手中匕首疾刺。他练过武,身手不弱,这一刺又快又狠,直取江小年心口。

  但江小年不闪不避。

  在匕首即将及身的刹那,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匕首擦着肋下划过,带出一溜血花。而江小年的左手已如铁钳般扣住了赵东持匕的手腕,右手成拳,裹挟着五年墨家淬炼、一年兵家磨砺的全部力量,狠狠砸向赵东的面门!

  砰!

  鼻梁骨碎裂的闷响令人心悸。赵东惨嚎一声,整个人向后倒飞,重重撞在墙壁上,鲜血从口鼻中狂喷而出。

  “赵大少爷!”计蒙厉喝,抽刀欲救。

  但江小年已松开赵东,身形一转,扑向白薇所在的方向。

  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赵东。

  他要带走白薇。哪怕只是一具空壳,他也要带她离开这里。

  “小薇!”江小年低吼,伸手抓向白薇的手腕。

  白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江小年的手指即将触及她的瞬间,她的眼眸忽然动了。

  那不是恢复清明的动,而是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如同精密机关被触发的反应。

  她抬手。

  动作不快,却精准得可怕。五指如兰,轻飘飘地拂向江小年的手腕。

  江小年汗毛倒竖,本能地缩手后撤——白薇这一拂看似轻柔,指尖却隐有寒芒闪动,那是淬毒的指甲!

  她真的对自己出手了。

  这一瞬的迟滞,足够致命。

  “拿下!”钱管事的怒喝响起。

  花厅四面墙壁的夹层中,突然弹出数十个孔洞,密密麻麻的弩箭如暴雨般倾泻而出!这些弩箭并非瞄准人,而是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用的同样是浸过软筋散的箭头。

  “小心!”墨桓狂吼,挥刀格挡。

  两名护着白芷的墨卫同时中箭,闷哼倒地。软筋散药效极烈,他们倒地后便再也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苦战。

  屋顶剩余的弩手也再次发难,箭矢如雨落下。

  花厅已成修罗场。

  江小年舞动千机盒,盒身展开竟成一面小型圆盾,堪堪挡住射向自己的弩箭。但盾面太小,左肩、大腿仍各中一箭,软筋散的麻痹感迅速蔓延。

  他咬牙,反手拔出腿上的箭矢,鲜血飙溅。视线开始模糊,但他死死盯着白薇。

  白薇依然站在那里,箭雨仿佛刻意避开了她。她看着中箭倒地的墨卫,看着苦苦支撑的姐姐,看着浑身浴血的江小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小薇……醒醒……”白芷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被两名墨卫死死护在身后,眼睁睁看着妹妹如傀儡般站立,心如刀绞。

  钱管事已击退两名墨卫的围攻,虽肩头被划了一刀,却仍有余力。他冷眼看着困兽犹斗的江小年,拍了拍手。

  花厅正门轰然洞开。

  不是被撞开,而是从外面被人拉开。门外,黑压压站了至少三十名黑衣劲装的影门门众,手持刀剑弩箭,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真正的绝路。

  “江小年,还要继续吗?”钱管事擦了擦肩头的血,语气恢复了那种虚伪的惋惜,“再打下去,你这些忠心耿耿的墨卫兄弟,可都要死绝了。”

  江小年环顾四周。

  八名墨卫,已倒下四人,其中两人中箭麻痹,两人重伤浴血。剩余四人包括墨桓、墨桐,个个带伤,仍在死战。

  而他自己,左肩箭伤深可见骨,右腿因软筋散而微微颤抖,失血带来的眩晕一阵阵袭来。

  赢不了。

  就算他能拼死杀出去,白芷怎么办?这些墨卫兄弟怎么办?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白薇。

  白薇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对,她的眼神依旧空洞,但江小年却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察的波动。

  像是冰封的湖面下,有鱼轻轻摆尾。

  就那么一瞬。

  江小年做出了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千机盒盾,举起双手。

  “我投降。”

  三个字,说得艰难无比。

  “小年!”白芷失声。

  墨桓等墨卫也惊愕地看向他。

  “但有两个条件。”江小年盯着钱管事,声音沙哑却清晰,“第一,放白芷和墨卫离开。第二……”他看向白薇,“让我和白薇单独说几句话。”

  钱管事挑了挑眉,没有立刻回答。

  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的赵东挣扎着爬起来,嘶吼道:“不能放!一个都不能放!我要他们死!全部死!”

  “闭嘴。”钱管事冷冷扫了他一眼,“大少爷,别忘了你的身份。这里,我做主。”

  赵东还想说什么,却被计蒙按住肩膀。计蒙低声道:“赵大少爷,大局为重。”

  钱管事这才转向江小年,沉吟片刻,笑了:“江先生重情重义,钱某佩服。不过……条件得改改。白东家可以走,可由两名墨卫护送,其他的得留下。至于和白薇姑娘说话……”他瞥了眼白薇,“那得看她自己愿不愿意。”

  “我愿意。”

  清冷的、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

  白薇开口了。

  这是她自出现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钱管事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笑容:“既然影子大人同意,钱某自然没意见。”他挥了挥手,影门门众让开了正门一条狭窄通道,“白东家,请吧。半柱香内离开白石镇,钱某可保你平安。半柱香后……那就难说了。”

  “我不走!”白芷挣脱墨卫的搀扶,死死盯着江小年,“要死一起死!”

  “走。”江小年没有看她,声音冰冷,“回去告诉墨叔,密钥已落入影门之手,龙气危矣。让他们……早做准备。”

  “小年……”

  “走啊!”江小年猛地回头,眼中赤红,“你想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吗?你想让墨卫兄弟的血白流吗?你想让白薇永远醒不过来吗?墨桓、墨桐,带她走!”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白芷心上。

  她看着江小年,看着浑身是血却挺直脊背的他,看着那些重伤倒地的墨卫,最后,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白薇。

  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知道,江小年是对的。留下来,只有全军覆没。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还能带回消息,还能……想办法救他们。

  可是,可是……

  “小年哥保重。”墨桓忽然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他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流如注,眼神却坚定如铁,“属下无能,未能护您周全。但墨家儿郎,从不惧死。今日若不能同归,他日必踏平此地方雪此耻!”

  江小年喉头哽咽,重重点头。

  白芷最后看了江小年一眼,看了白薇一眼,咬牙转身,在墨桓、墨桐的搀扶下,踉跄冲出花厅,消失在门外晨光中。

  钱管事没有阻拦。他目送白芷离开,这才转向江小年,笑容可掬:“江先生,现在可以放下武器了吧?”

  江小年缓缓丢下千机盒,解下腰间仅剩一发子弹的盒子炮,扔在地上。

  四名影门门众上前,用精钢锁链将他双手反剪锁住,又搜走了他身上所有可能藏匿的物件。

  锁链冰冷刺骨。

  “现在,我可以和她说话了吗?”江小年平静地问。

  钱管事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影门众人退到花厅边缘,只留江小年和白薇在厅中。赵东被计蒙扶到一旁包扎伤口,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江小年。

  花厅内一片狼藉,血污遍地,倒地的墨卫被拖到墙角,不知生死。

  江小年拖着沉重的锁链,一步一步走到白薇面前。

  三步之遥。

  他停下。

  白薇静静看着他,眼神依旧空洞,但江小年能感觉到,那层冰壳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

  “小薇,”他开口,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知道你能听见。”

  白薇没有反应。

  “那天在客栈,你做的桂花糕,我尝了。”江小年继续说,像是闲聊,“很甜。瑶光做得太甜,你做的……刚刚好。”

  白薇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总嫌我摘的野栗子不够甜,非要自己去摘。结果从树上摔下来,磕破了膝盖,哭了好久。”江小年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后来我跑了三条街,用攒了好久的铜板给你买了包麦芽糖,你才不哭了。”

  白薇的嘴唇,微微抿紧。

  “阿姐为了哄你,在青石板上刻了那只歪脖子雀儿。你说丑,可每次路过,都要蹲下来摸一摸。”江小年的声音越来越轻,“你说,那是家的记号。不管走多远,只要找到这块石头,就找到家了。”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白薇眼角滑落。

  但她依旧站着,一动不动,仿佛那滴泪不属于她。

  江小年看见了。他心中剧震,却强忍着没有表露,只是继续说:

  “现在那块石头还在。家……也在等你。”

  他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

  “白薇,醒来。我们需要你。我需要你。”

  沉默。

  漫长的沉默。

  花厅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街市隐约传来的喧哗。

  然后,白薇缓缓抬起了手。

  不是攻击,也不是抗拒。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到江小年被锁链勒出血痕的手腕。

  冰冷的手指,触碰到温热的皮肤。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江小年看懂了她的口型:

  “等。”

  只有一个字。

  下一刻,白薇收回了手,转身,走向钱管事。她的背影挺直而决绝,再没有看江小年一眼。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那滴泪、那个无声的字,都只是幻觉。

  江小年站在原地,锁链沉重,伤口剧痛,心中却有什么东西,悄然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

  白薇被带走了。

  江小年被押往赌坊地下的密室。

  地牢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闭。

  黑暗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