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喜酒,红双喜-《摊牌了,我是国家级工程师》

  怀安县,风都是暖的。

  今儿个是个大日子,也是林家的大日子。

  一大早,机械厂干部楼二楼就炸了锅。

  “我这领子是不是歪了?”林浩初站在穿衣镜前,手心里全是汗。

  他身上穿着那件刚做好的宝蓝色涤卡中山装,四个兜盖得严严实实,风纪扣系到了最上头,勒得脖子有些发红。脚下一双崭新的黑皮鞋,蹭得锃亮,那是林振特意托人从省百货大楼捎回来的。

  林振正靠在门框上啃苹果,见状乐了:“哥,你这是去结婚,不是去炸碉堡。放松点,领子正得很。”

  周玉芬手里抓着一大把大白兔奶糖,正在往红漆盘子里码,听见这话,回头嗔了一句:“别拿你哥打趣。浩初啊,别听他的,精神点好。咱老林家头一回在城里办喜事,这气势不能输。”

  林浩初憨憨地笑了笑,手还是不自觉地去扯衣角。

  这几个月,他在铸造车间那是没日没夜地干,力气长了,见识也长了,可真到了去接李雪梅这天,那两条腿还是有点不听使唤。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林振把苹果核往垃圾桶里一扔,拍了拍手,“走,接新娘子去!”

  没有轿车,也没有锣鼓喧天。这个年代的婚礼,讲究个新事新办,朴素热闹。

  林振那辆永久牌二八大杠擦得能照出人影,把手上扎了两朵大红绸子花。林浩初骑着车,林振骑着另一辆借来的车跟在后头,车把上挂着两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瓶汾酒、两条大前门,还有用红纸包着的四样点心。

  两人一出厂区大门,路边的工人们就起哄。

  “哟,林组长,今儿个当新郎官啦!”

  “这大红花,真喜庆!”

  林浩初脸红得跟红绸子似的,一边蹬车一边傻笑点头,那股子憨劲儿,看得林振直摇头。

  到了县中学教职工宿舍楼下,李家也没搞什么拦门的戏码。李建国和张桂芬都是读书人,讲究个脸面和规矩。

  李雪梅今天穿了一件红格子的罩衫,头发编成了两条又黑又粗的辫子,发梢上系着红头绳。她没化妆,但那脸蛋红扑扑的,比抹了胭脂还好看。

  看见林浩初满头大汗地跑上楼,她抿着嘴笑,手里绞着手帕,也没说话,就是拿眼睛瞟他。

  “雪梅……我、我来接你了。”林浩初喘着粗气,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屋里几个帮忙的女老师笑作一团。

  李建国推了推眼镜,看着这个老实巴交的女婿,心里那是越看越满意。虽说学历低了点,但这几个月林浩初那种踏实肯干的劲头,还有每个周末来家里那是抢着干活的态度,早就把他那点顾虑磨平了。

  更何况,这后头还站着个林振呢。

  “既然来了,就走吧。”李建国端起架子说了句,“去了那边,要好好过日子,互相扶持,共同进步。”

  “哎!爸,您放心!”林浩初这一声“爸”叫得那叫一个响亮,震得屋顶灰都快下来了。

  李建国一愣,随即那张斯文的脸上也笑开了花。

  一群人簇拥着下了楼。

  李雪梅坐在林浩初的自行车后座上,手轻轻扶着他的腰。这时候虽然不像后世那么开放,但这小两口的甜蜜劲儿,那是从背影里都能透出来的。

  第一站,不是回家,也不是饭店,而是直奔县民政局。

  这时候的结婚证,那就是一张奖状似的大红纸。

  办事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看见这一对新人,也是满脸喜气。

  “叫什么名字?”

  “林浩初。”

  “李雪梅。”

  “自愿结婚的?”

  “自愿。”

  “自愿。”

  两人的声音叠在一起,林浩初的声音大,李雪梅的声音脆。

  大姐拿过两张红纸,提起毛笔,刷刷几下填上名字和日期。然后拿起那个红印泥盒子,往印章上哈了一口气。

  “啪!”

  一声脆响,红彤彤的钢印盖在了纸上。

  “好了,恭喜你们结为革命伴侣。往后要互敬互爱,为了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共同奋斗!”办事员把证递过来。

  林浩初双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手抖得比刚才抬几百斤铁水还要厉害。他转头看着李雪梅,傻乐呵:“雪梅,咱们……咱们合法了。”

  李雪梅脸一红,伸手掐了他胳膊一下:“那是合法夫妻,会不会说话。”

  林振在旁边看着,心里也挺感慨。这年头的感情,干净得像白开水,却又甜得像蜜糖。

  出了民政局,直奔红旗照相馆。

  照相馆的师傅是个光头,正钻在黑布下面调焦距。

  “靠近点,再靠近点!”师傅喊道,“中间那是东非大裂谷啊?隔那么远干啥!”

  林浩初身子僵硬,手不知道往哪放,像站军姿一样杵在那。李雪梅也有些拘谨,两人肩膀中间确实隔着一拳的距离。

  “哥,你那是手,不是铁钳子。”林振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帮林浩初调整姿势,“手搭在腿上,自然点。嫂子,你往哥这边偏一点头。”

  林浩初小声嘀咕:“这比翻砂还累。”

  “别废话,笑一个。”林振退到一边。

  “预备——”照相师傅手里捏着那个像皮球一样的快门线,“看镜头,茄子!”

  “咔嚓。”

  镁光灯一闪,冒出一股白烟。

  画面定格。

  照片里,林浩初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坐得端端正正,嘴角咧着,那是发自内心的憨笑。李雪梅微微侧着头,靠向他的肩膀,眉眼弯弯,温婉得像一汪水。背景是一块画着天安门城楼的布景,上方印着几个烫金大字:1960年·怀安留念。

  这就是那个年代最奢侈的浪漫。

  中午的喜宴摆在国营饭店,没大操大办,一共就两桌。

  一桌坐着双方的长辈和亲戚,一桌坐着林振、几个要好的工友和李雪梅学校的同事。

  菜式倒是硬得很。红烧肉那是必须要有的,大块的五花肉炖得颤巍巍的,泛着油光。还有糖醋鲤鱼、小鸡炖蘑菇、花生米、炒鸡蛋。在这个物资紧缺的年头,这一桌子菜,那就是顶级的排面。

  大伯林兴昌今天也换了身新衣裳,虽然还是布鞋,但那是王秀兰那是千层底纳得结结实实的新鞋。他端着酒杯,手有点哆嗦,看着坐在对面的亲家公李建国,有些局促。

  毕竟人家是文化人,是老师,自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泥腿子。

  “亲家公。”林兴昌站起来,那杯酒端得高高的,“浩初这孩子笨,但他心眼实。以后要是哪里做得不对,您尽管打,尽管骂,我们绝不护短。”

  李建国也赶紧站起来,扶了扶眼镜,笑道:“老哥言重了。浩初这孩子我看在眼里,是个好样的。工人阶级嘛,最光荣!咱们把闺女交给他,放心。”

  两个当爹的碰了一杯,那汾酒入喉,辣得心里头暖烘烘的。

  林浩初和李雪梅挨桌敬酒。

  到了林振这一桌,林浩初倒了满满一杯,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却像是主心骨一样的堂弟,眼眶有点发红。

  “振儿,哥……哥不会说话。”林浩初憋了半天,酒杯举到半空,“这杯酒,哥敬你。没有你,哥现在还在土里刨食,哪能娶上这么好的媳妇,过上这种日子。”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林振,他可能还在林家村被人看不起,被林赖子那种无赖欺负。哪能像现在,穿着体面的工装,吃着商品粮,还要结婚了。

  林振站起来,笑着跟他碰了一下:“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跟嫂子把日子过红火了,那就是最大的本事。”

  “喝!”

  林浩初一仰脖,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下去,烧起了一团火。

  周围的工友们开始起哄。

  “林组长,光喝酒哪行啊!得给新娘子表演个节目!”

  “就是,听说你力气大,要不给咱们表演个单手举桌子?”

  “去去去,哪有结婚举桌子的!”林浩初笑骂着,护着李雪梅,那股子护犊子的劲儿,让李雪梅心里甜丝丝的。

  饭吃到一半,饭店门口突然进来几个人。

  领头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那是商业局管饭店的刘科长,后面跟着两个服务员,端着两个盘子。

  “哟,这不是林工吗?”刘科长一进门,眼睛就亮了,直奔林振这边来,“刚才听经理说林工家里在这办喜事,我特意过来讨杯喜酒喝!”

  那两个盘子上,一盘是切得薄薄的酱牛肉,一盘是极其难得的油炸大虾。

  “这……刘科长太客气了。”林振站起来客套。

  “应该的,应该的!”刘科长把菜放下,满脸堆笑,“咱们县谁不知道林工是财神爷?以后还得请林工多关照啊!”

  这一出,让在座的亲戚朋友们都看直了眼。

  特别是李家那边的亲戚,原本还觉得李雪梅嫁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工人有点亏,这会儿看着连商业局的干部都上赶着巴结林家,那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这林家,那是真起来了啊。

  李雪梅悄悄握住林浩初的手,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林浩初转头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吃得扬眉吐气。

  送走宾客,回到干部楼已经是下午了。

  林浩初和李雪梅的新房没安在这,而是在厂区附近租了个小院子。本来林振说让住家里,或者在厂里申请个单间,但林浩初死活不肯,说不能打扰林振搞研究。

  那小院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炕上铺着崭新的红牡丹床单和鸳鸯戏水的被面。

  夕阳从窗棂照进来,给屋里镀上了一层金边。

  林浩初坐在炕沿上,看着正在叠衣服的李雪梅,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才慢慢散去。

  “雪梅。”

  “嗯?”

  “我会对你好的。”

  李雪梅动作一顿,回过头,眼里亮晶晶的:“我知道。我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