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锦书焚情-《重生之我在苏府当小妾》

  书房内,青瓷笔洗折射着冷光。

  郑茗看向蜷缩在门边的沈梦,她面色沉凝,指尖抠着门框,声音断断续续:

  “奴…奴该死!本是寻姐姐来一同去给夫人请安……不巧姐姐正忙……那、那门槛绊了……”她话音未落,瞥见闯进来的人影,吓得瞬间失声。

  苏明远一身浓烈的鹿血酒气,轰然闯入。他喉咙里滚出调笑:

  “哈,梦娘!我说寻你不得,在这呢!”苏明远上前几步,目光落在案上那叠信纸上,随即脸色铁青。他一扬手拂落桌案上的信纸,官靴踩在信纸落款“陆昭”二字之上。

  郑茗看到苏明远的眼睛扫过自己腰间的青布药囊。心下明了,沈梦费尽心思把苏明远引到这来,是来看戏的!

  “呵…好一个悬壶济世!”苏明远喉间溢出低吼,伸手扯下那药囊。

  “啪嚓——”

  青布药囊被他掼在地上,几个小巧的瓷瓶砸得粉碎。白色的药粉、褐色的药丸、几片干枯的草药残骸,连同那被扯断的系带,狼狈地溅落一地。

  这突如其来的毁灭行径,让蜷缩在门边的沈梦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苏明远喘着粗气,赤红的双眼盯着那堆狼藉。那碎裂的药粉与瓷片中,一根不起眼的红绳突兀地露了出来。

  他踉跄一步,弯下腰,伸出手,颤抖着拨开沾满药粉的碎瓷片,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一枚用褪色红绳系着的平安符。

  符袋是普通的素色棉布,边缘已经磨损,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一个“安”字——那是苏明远当年与郑茗一同勘察盐碱地时,独自跪在佛前,笨拙地一针一线绣好,又求了高僧诵经开光,强塞给她的。

  此刻,这枚小小的平安符,静静躺在他的掌心。与他此刻满身的酒气格格不入。

  他低头看着那平安符,再看看地上被自己亲手砸毁的一切……

  苏明远双眼赤红转向郑茗,质问道:“说!信里写了什么?可是相思蚀骨?‘死生契阔’?女诗仙,是不是又在写那些见不得光的风月词?”

  郑茗被他眼中的疯狂刺得心头一紧。面对一头丧失理智的倔驴,何须解释?她唇角却微微扬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苏明远似乎被郑茗那丝冷笑彻底引爆,手狠狠掐住她下颌。

  “说话!”

  “嗤!”

  一点寒芒,快过闪电。

  一根银针刺入他腰侧三寸的“大笑穴”。

  苏明远掐着她下颌的手蓦地一松,眼中翻腾的怒火被错愕冻结:

  “你……?!”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明远仰头爆发出一串惊天动地的狂笑。眼泪瞬间飙出,面部肌肉完全失控,狰狞地抽搐着,方才的暴怒被这诡异的狂笑撕扯得支离破碎。

  郑茗趁机轻巧挣脱,退后半步,理了理微乱的衣襟。

  “大人笑得如此开怀,看来陆大少爷的问候,很合您心意?”

  苏明远一边不受控制地狂笑,一边用噬人的眼神盯着她,喉咙里笑声不绝,话语断续:……住手……哈啊!……郑茗……你……哈哈哈哈!

  郑茗弯腰,捡起地上那叠被踩踏的信笺,纤指拈着,在摇曳的烛火上轻轻一燎:

  “本来没什么,你这般疯魔折辱?我偏不给你看!”火焰迅速吞噬那叠信纸。

  “烧了这纸,能烧掉你心里那滩龌龊烂泥吗?苏明远,”她直视着他的脸。“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像只被掐了脖子的癞蛤蟆,张着嘴,呱呱乱叫。”

  “呃…嗬哈哈……嗬……唔!”苏明远依旧连绵不绝的狂笑,赤红充血的双目在笑声中格外瘆人。他筋脉暴突浑身抽搐,滑稽可怖至极。

  郑茗冷漠地将燃尽的灰烬随手弹落在他脚下的狼藉中:“在你心里,我郑茗从来都只是个可以任你揉圆搓扁的玩意儿。”

  她挺直脊背,如雪中青竹般傲然,目光扫过门口呆若木鸡的沈梦和“刚巧”路过正撵动佛珠的王婉晴。

  “郑妹妹这是做什么?你与夫君怕是有什么误会?”王婉晴温声问道。

  郑茗对着王婉晴的方向福身一礼。没答她的话。转头向着苏明远的方向开口:

  “苏明远,记住你今天这副狂吠乱笑的模样。这就是你的本性——一个被妒火烧掉最后一点体面的蠢驴。让你笑一个时辰,醒醒脑。”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挺直脊梁,步履平稳踏过他狂笑的身影。

  书房内,只剩下苏明远持续不断的狂笑声。

  烛火摇曳,映照着地上那一叠灰白色的余烬,和那个往日高高在上,此刻却匍匐在地的疯笑身影。

  就在苏府书房内的狂笑声穿透夜色之时——

  皇宫嘉鸾殿内,却是一片烛火通明。

  永嘉公主眼神沉静,身后跟着捧着紫檀托盘的宫女素心,托盘上覆着素白贡缎。

  她径直走到案前,伸出手指,拈起最上面一张。

  纸上墨痕淋漓,是誊抄的《启明》诗篇。

  公主的眼神在那藏头的“商玉皓会发光”上停留片刻,眼底仿佛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丝涟漪。她的指腹在落款处轻轻拂过,眉梢微挑,目光转向那捧盘的素心。

  宫女素心会意,小心翼翼地揭开贡缎。

  托盘之上,躺着一柄素绢折扇。扇骨是温润如玉的象牙,透着内敛的光华。扇面材质非寻常丝绢,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奇特薄料,细看之下,有无数细微如冰裂的金丝在其中。正是金陵陆家贡品中名贵的“金丝冰裂绢”。

  公主伸出手指,捻起那扇子。

  “此绢莹白易碎,一如女子才名,易遭摧折。然金丝暗嵌,恰似其骨子里那份破而后立的坚韧。怀安之才,当如是。”

  公主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宫殿,落在更远的地方,她看着那近乎透明却布满裂纹的扇面,眼中竟泛起晶莹。

  良久,她对着身侧的素心,淡淡吩咐道:

  “去告诉商清月。郑怀安那首《启明》,玉会其光,皓然可鉴,深得本宫之心。尤其末尾那句‘光华渐明,便无谓西东’,甚好。本宫甚喜。”

  她顿了顿,指尖在那把金丝裂纹扇的扇骨上轻轻敲了一下,发出清脆微弱的玉响,“这金陵陆家的‘金丝冰裂绢’莹白如雪,正好请郑怀安以此扇面,将那首《启明》,为本宫亲自誊录其上。既是好诗,自当留传,藏于宫中,以为女子才情之证。”

  公主话锋一转:

  “另,听闻商清月和郑怀安常论及‘女学授业,明理自立’之想?”

  永嘉的声音顿了顿,随即点出。“有些‘老古板’,固守陈腐,常言牝鸡司晨,聒噪得很。”

  “本宫……平生最是欣赏这等,——会动笔杆子的才女。”

  她一字一句,如同冰珠坠入玉盘:

  “拿出来,那可是一把能开金石的好刀。”

  言罢,公主示意将金丝裂纹扇小心地递还给素心:

  “这藏头新诗,有趣的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