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锦鸡落须粪-《重生之我在苏府当小妾》

  澶州府衙议事堂内,苏明远端坐如山,指尖搓着卷了毛边的账本。下首跪着钱书办,他的手轻轻捋着一撮油亮的小胡子,眼睛在眼皮里滴溜转:“大人明鉴,去年那大水,冲堤不说,连放旧档那破屋子也喂了河神老爷啦!这河道档册,实打实的…巧妇难为无米之……”

  钱书办话音未落,堂外远处隐约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喧哗。

  门帘子“哗啦”一声被猛地撞开!一只花鸡飞入——

  浑身糊满泥巴的苏平章跟踩了风火轮似的,炮弹般射了进来……

  “呔!花鸡休走!”童音清喝响起。苏平章的眼珠子锃亮追着半空的飞禽,后头老嬷嬷跑得岔气:“小祖宗!回来!那是只野…野鸡!”

  “咯咯哒嘎嘎嘎——”

  一只羽毛花里胡哨的大锦鸡,炸着毛,没头苍蝇似的在地砖上扑腾打滑,“啪嗒啪嗒”的爪子声响得像爆豆子,一股子骚味儿直冲鼻尖。

  那鸡惊得屁股一撅,翅膀一扑棱,腾空飞起——

  好巧不巧,一道温乎乎的鸡稀屎,不偏不倚糊在钱书办那撮平日恨不得供起来的油亮胡子上。粘稠的黄汤顺着胡尖,在他那衣袍前襟上晕开老大一块脏污。

  旁边两个年轻官吏当场干呕。

  钱书办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整个人僵成泥塑。他颤巍巍想去摸那胡子,手指刚碰上那滑腻温热,脸“唰”地绿了,喉咙里咕噜一声,直翻白眼。

  “哎哟喂,额滴亲娘嘞!哈哈哈——”

  门边柱子旁,憋了半天的陆安彻底绷不住了。眼泪鼻涕一齐飙,捶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老钱头,老钱头哎!这是…凤凰下凡给您…给您糊金面啊!老天爷开眼哪!”他笑得岔气,一屁股撞倒旁边的兵器架,“咣当哐啷”响成一片。

  陆安龇着大牙捡地上散落的兵器,忽觉腹中一阵雷鸣。他脸色骤变,捂肚子猫腰就往厅外窜。

  “放肆!”苏明远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得墨汁乱跳,“苏平章,你给我站住!”

  平章被他爹吼得一哆嗦,停在原地,小脸煞白,瞅着满地狼藉和钱书办脸上那坨“天赐祥瑞”,都快哭了。

  “平章——”

  清凌的女声从门口传来。郑茗提着药草篓子,一眼看清堂中盛况。那目光,唰啦一下看向苏平章腰间的草编小篓——篓口明晃晃挂着一撮鸡毛。

  郑茗盯着那小崽子冷笑道:“让你抄的《大学》三百遍,抄到鸡屁股里去了?还是说,”她下巴朝那扑腾乱飞的锦鸡点了点,“这‘五彩凤凰’给你托梦说能开蒙启智?”

  “姨娘……”平章臊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手忙脚乱地去捂篓口。“我…我是想抓…野鸡……抓来……抓来给爹炖、炖个安神大补汤……”

  苏明远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眼风扫过钱书办还滴答着黄汤的胡子尖,脸色越发难看。

  “都闭嘴!”一声咆哮震得房梁灰簌簌掉,全堂死寂,只剩锦鸡受惊的“咕咕”声。

  苏明远噌地站起,铁青着脸走下来,靴子尖点在钱书办面前的鸡屎边缘,声音冷得能冻冰:

  “堤坝文书。丢得一干二净?河道疏浚全靠老天开眼?”

  他弯腰一把抄起桌上那本卷了毛边的账册,“啪嚓!”兜头盖脸砸在胡子染“金”的钱书办肩上。惊得老钱浑身一颤。

  苏明远俯身脸凑近钱书办鼻尖,凛然道:

  “老钱,今日这场‘鸡飞狗跳’,倒是让本官看明白了。你们平日里敷衍的功夫,就跟这满地鸡毛一样,看似热闹,实则一塌糊涂!堤坝文书是丢了,还是根本就没记?嗯?”

  “现在,你还有何颜面跟本官耍滑头?”苏明远怒气冲冲看着钱书办。

  “滚回家,把你那‘金箔贴面’洗干净。然后——罚俸三月,明日卯时。领着五百役夫,去三岔口,把河堤修好!”

  他眼底杀气一闪:

  “七日后本官亲验,若差一丝头发丝儿……”

  苏明远甩袖,袖风差点掀翻钱书办。

  “你就带着你这身鸡屎官袍和那撮‘金胡子’,下水跟你祖宗河神爷唠嗑去吧!”

  他话音未落,后院茅房方向突然炸起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吼:

  “苏全——!!!”

  钱书办那早已软成面条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墩坐在那滩黄糊糊上……

  又一声咆哮追来,这回透着颤抖,活像被掐住脖子的怒熊:

  “全管家!茅房里没纸了!!”

  管家苏全慢条斯理的嗓音悠悠传来:“陆护卫,今日用度已超支。按府例,添置需等明日卯时账房重启。您……且再忍耐片刻?”

  陆安的哀嚎似乎透着绝望:“憋不回去啊!全大哥!我借!下月俸银扣双倍!”

  苏全的声音依旧平稳:“‘借支草纸’未载于府例,无例不可循啊……”

  堂内死寂中,不知谁“嗤”地漏了半声笑。钱书办喉头咕噜一声,彻底晕死过去。被两名强忍笑意的差役上前拖了下去。

  堂上,苏明远额角青筋突突狂跳,那脸色,比方才看见鸡屎糊胡子时,还要黑上三分。

  郑茗抬手一把揪住准备趁乱开溜的苏平章衣领后襟。

  唯有那罪魁祸首的彩色大锦鸡,懵懂地“咕”了一声,歪头瞅着这一堂神色各异的人类。

  日头渐渐西沉,将大堂内鸡飞狗跳的狼藉染上一层暖黄,却也掩不住那份荒唐过后的疲惫。

  当最后一丝天光被夜幕吞没,府衙内外终于重归寂静。

  处理好赵押司的初步审讯,陆昭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暂居的厢房。刚推开院门,便见郑茗独自一人坐在廊下石阶上,望着天边残月出神。

  她手臂上那暗红的月牙胎记在月光下格外刺目,月光勾勒出她单薄的侧影,显得孤寂沉凝。

  陆昭走近几步,刚想过去,却又停下脚步。他的手轻轻抚摸白袍外覆盖的薄绢纹路。那金丝冰裂纹在月光下更显破碎。

  他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月光下,他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挣扎。

  “郑……”他声音发干,刚吐出一个字,却又顿住。

  最终,那即将出口的话被他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微凉的夜风中。

  陆昭紧抿着唇,眼神重新变得沉静。

  “夜深露重,早些歇息。”他低声道,声音恢复了平稳。

  说完,陆昭不再看她,转身大步离开,身影迅速融入走廊的阴影中。

  郑茗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天边那轮残月。

  夜风拂过,桂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无人能懂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