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惩罚与馈赠**-《病娇总裁的傲娇小公主》

  祁夜离开后,医疗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暴怒余威久久不散,如同硝烟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周芷宁僵直地躺在病床上,耳边还回响着画布被撕裂的刺耳声响,和他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下巴处被他掐过的地方隐隐作痛,皮肤下肯定已经留下了青紫的指痕。

  恐惧的余波让她止不住地细微颤抖,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一种踩在悬崖边缘、窥见了深渊底部真相后的,冰冷的亢奋与虚脱。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失控的样子,看到了他完美面具下狰狞的裂痕,看到了他内心深处那片与她一般无二的、害怕被窥探的荒原。

  “你只是在害怕。”

  这句话,像一柄双刃剑,既刺伤了他,也划破了她自己赖以维持的某种伪装。这场博弈,似乎从这一刻起,进入了更加赤裸、更加危险的层面。

  然而,现实的铁壁很快便以更残酷的方式压了下来。

  第二天,预想中的绘画时间没有到来。阿香和陈医生像往常一样进来进行例行检查和输液,但对她离开医疗床去观察室的请求,阿香只是低着头,避开了她的目光,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周小姐,先生吩咐了……近期,您需要绝对静养,暂时不能进行任何活动了。”

  果然。

  惩罚来了。

  周芷宁的心沉了下去,但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她沉默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没有质问,没有挣扎,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情绪收敛进那片死寂的内心荒原。

  这不仅仅是剥夺了她每天两小时的放风时间,更是切断了她目前唯一能与外界(尽管这个“外界”仅限于那间观察室)产生微弱联结的渠道,剥夺了她通过画笔进行无声抗争和情绪宣泄的唯一出口。

  紧接着,她发现监控升级了。除了那些记录生命体征的仪器,天花板的角落,一个之前她未曾留意过的、极其微小的黑色半球体,亮起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红色光点。那是摄像头。24小时不间断的、全方位的视觉监控。

  她像一个被放置在无菌实验室玻璃箱里的小白鼠,连最细微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暴露在观察者的视线之下。

  绝对的静养,意味着更长时间的卧床,更严密的束缚。她的四肢因为缺乏活动而愈发绵软无力,肌肉似乎都在悄然萎缩。低烧断断续续,食欲几乎为零,全靠静脉营养维持。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腕骨突出得像两段脆弱的枯枝。

  精神上的折磨更为致命。日复一日地面对着纯白的天花板,听着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感受着时间如同锈钝的刀子,一点点地切割着她残存的意志。没有书籍,没有音乐,没有色彩,没有与任何人(除了必要的医疗操作)的交流。只有绝对的、令人发疯的寂静和无时无刻不被注视的压迫感。

  她开始出现轻微的幻觉。有时会觉得天花板在缓缓旋转,有时会听到不存在的水滴声,有时甚至会觉得束缚带自动松开了,但当她欣喜地试图移动时,那冰冷的触感又会将她拉回残酷的现实。

  她知道自己正在被慢慢地、系统地摧毁。从身体到精神。

  祁夜依旧每天傍晚会出现。他不再靠近床边,只是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上一眼,如同监工巡视一件正在被“修复”的物品。他的脸色恢复了平日的冰冷淡漠,仿佛那天的暴怒从未发生过。但他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层更加厚重的、令人无法穿透的冰壳。

  他不再询问她的感受,也不再对她的任何状态做出评论。他的沉默,比之前的暴怒更让她感到绝望。这是一种宣告:你所有的试探和反抗,都是徒劳。你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一件“安静”的存在。

  周芷宁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意识的边界开始模糊,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沉和幻觉占据了大半。她甚至开始认真地思考,是否就这样放任自己彻底沉入那片永恒的黑暗之中,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就在她的意志力即将被这无边无际的白色寂静彻底吞噬的某个深夜,她又一次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心跳失序,冷汗浸湿了单薄的病号服。她睁开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红点,那一点微弱的光,在黑暗中如同恶魔的眼睛。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

  不是医疗器具,也不是水杯。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深蓝色丝绒封面的……笔记本?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监控仪器立刻发出了心率过速的轻微警报。

  笔记本?!哪里来的?!是谁放在这里的?!阿香?不可能。陈医生?更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是祁夜。

  他什么意思?在剥夺了她一切之后,又扔给她一个空白的本子?嘲讽吗?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加残酷的试探?

  护士被警报声引来,查看了下数据,确认她只是暂时性的心率加快,并没有大碍,便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像一个沉默的、充满诱惑与危险的谜题,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与周围冰冷的医疗环境格格不入。

  周芷宁死死地盯着那个本子,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不能碰。这一定是陷阱。他或许正通过摄像头,观察着她会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馈赠”作何反应。拿起它,就意味着落入了他的圈套。

  可是……

  那是一个本子啊。可以书写,可以涂画的本子。在这个连思考仿佛都被监控的纯白地狱里,一个可以自主留下痕迹的本子,其诱惑力不亚于沙漠中的一滴甘泉。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那深蓝色的丝绒封面吸引。那颜色,深邃得像夜空,又像……他日记本的颜色。

  这个联想让她不寒而栗。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闭上眼睛。但那个深蓝色的方块,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周芷宁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反复挣扎。那个笔记本的存在,像一根刺,扎在她濒临麻木的神经末梢上。

  她想起自己被撕毁的画,想起被剥夺的绘画时间,想起这令人窒息的绝对监控。

  他夺走了她一种表达方式,然后,又看似“施舍”了另一种?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裹着糖衣,却可能是剧毒的糖果?

  可是……她真的太需要一点什么,来证明自己还在“思考”,还在“存在”了。哪怕只是在这空白的纸页上,画下一个毫无意义的符号。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当值班护士进行最后一次巡视离开后,周芷宁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抬起了那只相对自由一些的、正在输液的右手。动作幅度小到极致,生怕触发任何警报。

  她的指尖,颤抖着,一点一点地,伸向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

  冰凉的丝绒触感传来,让她指尖微微一颤。

  她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本子勾到床沿,然后,再用手指笨拙地、艰难地将其翻开。

  空白的纸页。雪白,光滑,等待着被填满。

  她看着那一片空白,眼眶突然一阵酸涩。

  她抬起手指,看着自己瘦削的、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的指尖。没有笔。他连一支笔都没有给她。

  但这难不倒她。

  她将指尖送到唇边,用牙齿轻轻咬破了一点指尖的皮肤。细微的刺痛传来,一颗鲜红的血珠,缓缓渗了出来。

  然后,她低下头,用那渗血的指尖,在那空白的、雪白的纸页上,极其缓慢地、用力地,画下了一道歪歪扭扭的、鲜艳的红色竖线。

  像一个最初的、野蛮的标记。

  像一个无声的、带着血色的宣告。

  —— 我还在。

  画完这一笔,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回去,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那页纸上鲜红的痕迹,却像一团微弱的火苗,在她死寂的眼底,短暂地跳动了一下。

  她迅速合上本子,将其推回床头柜原处,然后闭上眼睛,假装一切从未发生。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混合着一种冒险的快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不知道祁夜是否会看到。

  她不知道这微不足道的反抗,会换来什么。

  但至少,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重新触摸到了,一点点属于“周芷宁”的,冰冷的温度。

  **(第二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