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阴影重现-《病娇总裁的傲娇小公主》

  暂时的风平浪静,持续了大约一周。

  这一周里,日子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正常的节奏流淌着。祁夜依旧早出晚归,但会在晚餐时间尽量赶回来。餐桌上,他们偶尔会交谈几句,话题无关痛痒——天气,食物的味道,或者周芷宁在书中看到的某个有趣的观点。祁夜不再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她,而是像真正同桌吃饭的人那样,目光自然、语气平和。

  他甚至允许她在庭院里待得更久些。初夏的风带着草木生长的气息,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芷宁有时会坐在庭院的长椅上,一坐就是整个下午,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天空云卷云舒,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保镖依然守在庭院入口,但距离足够远,给了她一种虚幻的、不被时刻监视的错觉。

  她也开始重新踏足顶楼的画室。

  第一次上去时,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手放在门把上,掌心全是冷汗。那扇门后,不仅是被复刻的旧梦,还有她失控推倒画架的记忆,以及祁夜当时冰冷失望的眼神。最终,她还是推开了门。

  画室被收拾得很整洁。倒地的画架已经扶起,颜料重新归位,连地上散落的画笔都被捡拾干净,插回了笔洗。一切恢复原状,仿佛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过。只有画架上那块空白的画布,似乎换了一张新的,洁白无瑕,等待着什么。

  周芷宁走进去,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阳光依旧透过老式钢窗倾泻而入,在斑驳的墙面上切割出明暗的光影。她在画室中央站了很久,指尖轻轻拂过调色台上那些锡管颜料冰凉的表面,最终,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

  之后她又去了几次。有时会拿起一支画笔,在废纸上随意涂抹几笔;有时只是坐在靠窗的旧木凳上,看着窗外发呆。她没有尝试画任何具体的东西,尤其是向日葵。那个象征着她曾经所有光明和梦想的意象,此刻依然太过沉重,她还没有勇气去触碰。

  祁夜从未问起她是否去了画室,画了些什么。他似乎真的在践行“试试看”的承诺——给予空间,不过多干涉。只是偶尔,周芷宁会在画室的角落发现一些新的、她以前没注意到的小东西:一盒顶级品牌的固体水彩,一本最新出版的当代艺术画册,甚至是一小盆绿意盎然的、喜阴的蕨类植物,放在窗台不会直晒到阳光的地方。

  这些小细节,像无声的溪流,缓慢而持续地浸润着她干涸的心田。她开始觉得,或许……这种相处方式,真的可以持续下去?或许祁夜真的在改变,而她,也可以尝试着,不再用全身的力气去抵抗,去恨?

  她甚至开始按时、主动地服用抗抑郁药物,并且在林静婉医生的视频咨询中,稍稍打开了一些心扉,谈到了一些关于母亲、关于失去孩子的感受,虽然依旧艰难,虽然每次咨询后都精疲力尽,但至少,她在尝试。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抑郁症从来不是一条笔直向上的康复之路。它更像是一场在迷雾中穿行的跋涉,你以为看到了前方隐约的光亮,脚下却可能突然塌陷,将你重新拖回更深的黑暗。

  触发点来得毫无征兆。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周芷宁在阅览室看书,阿香送来了下午茶和当天的邮件——这是祁夜允许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广告信件、杂志,偶尔会有银行对账单之类的。阿香会先筛选一遍,将看起来安全无害的拿给她,权当是让她打发时间、保持与外界一丝微弱联系的方式。

  周芷宁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份高端艺术杂志,几份慈善机构的募捐信,一张某品牌新季时装的宣传页……然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张素雅的浅灰色请柬上。

  请柬设计简洁,质感上乘,打开来,里面是漂亮的手写体英文。

  是一场慈善拍卖晚宴的邀请函。主办方是城中一个颇有声望的艺术基金会,拍卖所得将用于资助贫困地区的艺术教育。这类活动,在周芷宁还是周家大小姐时,是社交季的常客。

  吸引她目光的,不是活动本身,而是请柬内页下方,那一长串赞助商和支持者的名单。

  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李轩**。名字后面跟着的头衔是“李氏集团副总裁”。

  这本身没什么。李轩家也算殷实,出现在这种场合的赞助名单里不奇怪。

  让她血液瞬间冰凉的是,在李轩的名字上方不远处,赫然列着另一个名字:**祁弘远**。祁夜的父亲。

  这两个名字,一上一下,出现在同一张请柬的同一页,支持着同一场活动。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个冰冷的巧合,又或者……是某种心照不宣的联盟信号?

  周芷宁的手指猛地收紧,薄脆的请柬纸张在她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祁弘远那天离开时的警告言犹在耳——“更严重的代价”。难道,这就是开始?公开与她过去的“污点”站在同一阵营,是对祁夜维护她最直接、最打脸的回应和施压?

  李轩知道吗?他知道祁夜和她的关系吗?他知道祁弘远的态度吗?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周芷宁果然是个笑话,离开他之后,不仅家破人亡精神崩溃,还沦为了另一个男人囚禁的玩物,甚至引得对方父子反目?

  铺天盖地的羞耻感、无力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这一周以来小心翼翼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虚幻的平静和暖意,在这两个并列的名字面前,轰然坍塌,碎成齑粉。

  她到底在奢望什么?

  以为祁夜一时的维护和改变,就能抹平一切?以为她试着往前走几步,世界就会对她敞开怀抱?

  不。现实是,她依然是那个被困在金丝笼里的、见不得光的麻烦。她的存在,只会给祁夜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和非议,让他与家族对立,甚至可能影响他的商业帝国。祁弘远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也提醒祁夜:她不配。她的过去,永远是洗不掉的污点;她的现在,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而她自己呢?

  她以为自己好一点了,可以试着接受药物,试着和医生交谈,试着不再那么激烈地抗拒祁夜。可这张轻飘飘的请柬,就像一面照妖镜,瞬间照出了她努力粉饰的一切有多么不堪一击。她还是那么脆弱,那么容易被击垮。外界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力气,消散殆尽。

  这样的她,凭什么奢望“试试看”?凭什么觉得可以和祁夜找到一种“不那么扭曲”的相处方式?

  她只会拖累他。只会让他陷入更深的麻烦。只会让所有人都难堪。

  巨大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吞噬了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猛烈,更彻底。因为她刚刚尝到过一丝“可能变好”的滋味,这滋味让此刻的跌落显得更加残酷,更加令人无法忍受。

  她放下请柬,动作僵硬地站起身。下午茶的瓷杯碰倒了,温热的红茶洒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阿香闻声赶来,看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周小姐?您没事吧?手有没有烫到?”

  周芷宁像是没听见,眼神空洞地掠过阿香,径直朝楼梯走去。脚步虚浮,仿佛踩在云端。

  “周小姐?”阿香更担心了,想跟上去。

  “别跟着我。”周芷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疏离。

  阿香顿住了脚步,不安地看着她一步步走上楼梯,消失在三楼卧室的方向。

  周芷宁回到卧室,反手锁上了门。

  房间里很安静,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一切如常。可她却觉得,这房间像个精美的棺材,而她,正在其中慢慢窒息。

  她走到浴室,打开灯。明亮的光线刺得她眯了眯眼。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眼睛空洞得可怕,黑沉沉的眼眸里,一丝光亮都没有。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满身疮痍、一无是处、只会带来灾祸的女人。

  手腕上,那道淡化的旧疤,在灯光下似乎又清晰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道凹凸不平的皮肤。

  一种熟悉的、带着诱惑的冰冷念头,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缓缓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抬起头。

  结束吧。

  只要结束了,一切就都清净了。

  祁夜不用再为她与家族对抗,不用再承受那些非议和可能的商业损失。

  她也不用再忍受这种时而绝望、时而怀揣虚妄希望的折磨,不用再面对自己如此不堪的过去和毫无希望的未来。

  这是对所有人最好的解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迅速疯长,盘踞了她整个脑海,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决绝。比起之前在绝望冲动下的自杀企图,这一次,她的思绪异常“清晰”。她觉得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正确”的选择。

  她走到浴缸边,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哗哗地注入洁白的浴缸,热气渐渐升腾,模糊了镜面。

  她需要一点时间,让水放满。也需要一点时间,让这个决定变得更坚定。

  她转身走出浴室,在卧室的抽屉里翻找。她记得那里有一些祁夜偶尔会用到的、未拆封的剃须刀片,锋利无比。

  找到了。

  她捏着那片薄薄的、闪着寒光的金属,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这触感竟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平静。

  水声还在哗哗地响着,从浴室门缝里传出来,像是某种单调的、催促的背景音。

  她走到窗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庭院,阳光下的绿意盎然。这个世界依然很美,只是,与她无关了。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掌心的刀片,转身,朝着热气氤氲的浴室走去。

  脚步,不再虚浮。

  (第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