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铁骑围仓 丝绢灼天-《没钱你当什么官啊》

  三百铁骑围死仓门。

  玄甲凝霜,刀弓皆默。风扯旗角,猎然作声。

  林夙青袍孤立于阶上,韩青按刀在侧。身后仓内烟尘搅动,顾寒声横剑,护住一个枯槁文士。阶下两具黑棺如界,血已涸透木板。

  “林巡察。”

  赵皓跨坐马上,玄甲外罩锦袍,面白,眼下有青痕。声不高,却削得断风。“私调军卒,擅闯民产,戕害良贾。你手上那面金牌,镀的金,够兑这许多血债么?”

  林夙拱手:“下官奉旨稽查漕弊,人证物证俱在,行止皆依律例。赵镇抚使率亲卫营远来‘协查’,下官感念。胡万才余党抗法,毙于当场。”他侧身,目指黑棺,“尸首在此,镇抚使可要验?”

  话递过去,软刃裹钢。

  赵皓笑了。嘴角扯起,眼底是冷的。鞭梢轻抬,亲卫营前排十骑,蹄铁踏地,齐进三步。

  甲胄摩擦声如砂纸刮过铁皮。

  顾寒声就是此时走出来的。自烟尘里,袍摆沾着灰烬。他手里托着一卷暗色丝织物,边缘焦脆,径直递到林夙掌中。

  没有话。只对视一霎——足够。

  林夙展绢。

  阳光劈下,照亮密密麻麻的墨迹。

  “此绢所载,”他声朗,字字砸地,“是十年间,经凉州输往草原的命脉。铁,盐,茶,药。”他抬头,目光割过赵皓的脸,“单弘毅九年一笔,三千斤精铁出境。所得银两,近半以‘年敬’名目,入了镇国公府外院私库。经手人,赵安。”

  稍顿。

  “二公子,贵府这位管事,近来可还安泰?”

  “赵安”二字,像冰锥砸进静水。

  一片死寂。风都僵住。铁骑阵中一名凉州出身的校尉,喉结滚了滚,手攥紧缰绳。

  赵皓脸上那点笑纹,慢慢碾平了。他指节叩着鞍桥,一下,再一下,极轻,极稳。

  然后,后院火起。

  浓烟爆涌,热浪推人。几乎同时,亲卫营中三骑暴出!马蹄蹬地如撞鼓,不扑人,直取林夙手中丝绢!

  “弩!”韩青吼。

  垛口箭出,一骑栽倒。老吴头的身影在墙头一闪。

  顾寒声已返身扑进浓烟。

  刀剑撞响,马蹄乱踏,火舌舔着木梁爆出炸音。林夙被护在核心,攥紧丝绢,目光越过乱象,钉死马上那人。

  赵皓也在看他。

  隔着烟与剑光,两道视线对绞,无声见血。

  长街尽头,黑马如箭撕开人群。

  马上驿卒汗透重甲,嘶声裂帛:

  “圣旨——到!西北巡察使林夙,接旨!”

  一切声响骤断。

  传旨太监踉跄下马,抖开明黄卷轴,尖声刮过所有人耳膜:

  “诏曰:朕悉西北事,人证物证,封存速返。京畿重地,待卿详禀。钦此!”

  十六字。字字铁铸。

  林夙吸气,撩袍,伏地:

  “臣,领旨。”

  起身,青袍下摆污渍斑斑。他将丝绢收入怀中,看向赵皓。

  “赵镇抚使,”声音平直,“陛下有旨,证物须封存返京。您,要同行护送么?”

  赵皓盯着他。

  看了很久。

  久到韩青刀柄浸汗。

  忽然,他点了点头。

  “林夙。”他唤,声里竟有一丝喟叹,“你是把好刀。”

  调转马头。

  亲卫营黑潮般分撤,让出中间一道空路,刺目得像刀疤。

  “京城路远,”赵皓声音随风飘来,不轻不重,“风高浪急。”

  马蹄声起,玄甲洪流退去长街。

  最后一语,轻如耳语,重若铅印:

  “我,在京城等你。”

  直到最后一骑消失,紧绷的弦才砰然断裂。救火声、呻吟声、号令声重新涌满街道。

  林夙站着,背脊笔直。

  顾寒声自余烬中走出,摊开掌心。

  一枚烧得半融的青铜令牌,隐约可辨:

  北辰·叁。

  他递给林夙。

  青铜触手,犹带死火余温,烫入骨髓。

  林夙收拢五指,攥紧。

  “清点人证物证,”他转身,声音不容置疑,“明日破晓,返京。”

  风卷灰烬,扑天而起。

  凉州城在烟尘后沉默,如巨兽蛰伏,目送握紧证据与秘密的人,踏上通往风暴眼的路。

  那条路,尽头是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