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那叠烫手山芋般的纸页，顾寒声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同被夜色本身驱逐的一道残影，向着凉州城方向飞掠。身后，隐约传来气急败坏的呼喝与马蹄声，追兵并未放弃，且听动静，似乎还燃起了火把，组织了更多人马进行围堵。
凉州城巍峨的轮廓已在远方天际线上浮现，但这段最后的路途，却因追兵的逼近而显得格外漫长凶险。顾寒声心念电转，不能直接回漕运衙门，那会暴露他与林夙的关联，也可能将战火引向尚在暗处的林夙。他需要一处安全的中转点，也需要将自己彻底“洗清”嫌疑。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忽然折向，不再直扑城门，而是向着城东一片杂乱的低矮棚户区掠去。那里巷道狭窄错综，污水横流，是凉州城底层贫民和外来流民的聚集地，也是官府力量相对薄弱的区域。
深入棚户区后，他如同游鱼入海，借助复杂的地形和浓重的阴影，几次巧妙转折，终于暂时甩开了身后的追兵。他在一条散发恶臭的死胡同尽头停下，迅速脱下沾满尘土和夜露的深色外衣，反穿过来，竟是一件半旧的普通驿卒号服。他又从腰间一个小皮囊里取出些灰土，在脸上、手上随意抹了抹，瞬间从一个夜行高手变成了一个满面风尘、疲惫不堪的低等驿卒。
做完这些，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仔细聆听片刻，确认追兵已被引向错误方向，这才从另一个方向快速穿出棚户区，绕了一个大圈，来到凉州城东门附近一处不起眼的民间驿馆——这是他白日入城时便留意好的地点。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城门将开未开。驿馆刚卸下门板，一个睡眼惺忪的伙计正在打扫。
顾寒声压低驿卒帽檐，快步走进，用带着沙州口音的官话，对柜台后打哈欠的驿丞急声道：“这位老爷，小的沙州督漕参军顾寒声门下，有紧急军务文书需立刻呈递漕运衙门的林大人！参军严令，务必亲手交到林大人随从韩青韩爷手中！耽误了时辰，小的吃罪不起！”说着，他掏出自己的官凭（并未暴露全部信息）和一小块碎银，一起推了过去。
那驿丞本来不耐烦，听到“军务”、“林大人”、“韩青”几个词，又瞥见碎银，顿时清醒了几分。凉州官场最近风波暗涌，谁不知道新来的林巡察使是个不能得罪的主？他连忙堆起笑：“好说好说！这就安排快马……不，安排得力人手，立刻送去！”
“不必马匹，容易惹眼。找两个机灵腿快的，扮作寻常送信人，速去速回！”顾寒声叮嘱，同时将怀中那叠用油纸匆匆包好的证据文书，和一个简单的刻有暗记的木盒（里面是作为信物的一枚沙州特产的戈壁石）交出。“记住，必须亲手交到韩青韩爷手中，只说‘沙州故人，依约送货’，他自然明白。”
驿丞连连答应，唤来两个精干的驿卒，仔细吩咐下去。
看着两名驿卒揣好文书木盒，匆匆消失在通往漕运衙门的街巷中，顾寒声心中稍定。他并未停留，立刻离开驿馆，再次消失在逐渐苏醒的街市人流里。他需要找一个地方“出现”，制造自己一夜都在某处的“证据”。
几乎就在那两名驿卒抵达漕运衙门侧门的同时，城西方向，一队气势汹汹的都督府兵卒，在一个面色阴沉的军官带领下，径直闯入了顾寒声下榻的官方驿馆，以“搜查可疑北地奸细”为名，强行破门而入，却只见到空荡荡的房间和尚未打开的行李。
而漕运衙门内，韩青接到门房急报，听闻“沙州故人，依约送货”，眼神一凛，立刻亲自迎出，验看过木盒中的戈壁石信物，不动声色地接过油纸包，迅速带入林夙书房。
书房内，林夙一夜未眠，正在推敲局势。当韩青将油纸包呈上，并低声禀报了递送过程后，林夙立刻屏退左右，亲手打开了包裹。
甫一翻阅，他的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眼底寒光暴涨！
纸上内容触目惊心：不仅有“隆昌号”与查干巴特尔部族之间数次军械、盐铁、茶叶走私交易的时间、数量、金额详细记录，更有几次“特殊孝敬”的清单，接收者赫然包括了凉州都督府的某位仓曹参军、布政使司的一名度支主事……甚至，还有两笔标注“特别疏通”的支出，指向了京城某位勋贵府邸的管事！
而最新的记录，正是昨晚计划交易的那批强弩，以及……因为“意外”导致交易失败的备注，旁边潦草地画了一个代表“灭口”的符号。
铁证如山！脉络清晰！这已不仅仅是一个地方恶霸的罪行，而是一张深入凉州军政、牵扯京城勋贵的走私贪腐网络！
林夙缓缓合上证据，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向窗外，天色已然大亮，但凉州城上空，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更浓重的血色阴云。
“韩青。”
“在！”
“立刻调集我们最核心的护卫，加强衙署戒备，尤其是看管好这些证据。”林夙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另外，设法找到顾寒声，确保他安全。他现在，是许多人的眼中钉了。”
“是！”
林夙站起身，走到那幅西北舆图前，目光落在凉州、沙州，乃至更北的边境线上。
证据在手，但他不能立刻发作。这张网太大，牵扯太深，贸然撕破，可能自己先被反噬。他需要时间消化，需要布局，需要找到一个既能将蛀虫一网打尽，又能保全自身、甚至借此立下更大功勋的……最佳时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乎就在他沉思的同时，衙门正堂传来通禀：都督府周长史，与布政使司孙参议联袂来访，说有“要事”与林大人相商。
来的好快！
是试探？是施压？还是已经嗅到了危险，先发制人？
林夙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官袍，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沉静。
“请二位大人正堂稍候，本官即刻便到。”
风暴，已然不顾他是否准备好，悍然临门！
凉州城巍峨的轮廓已在远方天际线上浮现，但这段最后的路途，却因追兵的逼近而显得格外漫长凶险。顾寒声心念电转，不能直接回漕运衙门，那会暴露他与林夙的关联，也可能将战火引向尚在暗处的林夙。他需要一处安全的中转点，也需要将自己彻底“洗清”嫌疑。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忽然折向，不再直扑城门，而是向着城东一片杂乱的低矮棚户区掠去。那里巷道狭窄错综，污水横流，是凉州城底层贫民和外来流民的聚集地，也是官府力量相对薄弱的区域。
深入棚户区后，他如同游鱼入海，借助复杂的地形和浓重的阴影，几次巧妙转折，终于暂时甩开了身后的追兵。他在一条散发恶臭的死胡同尽头停下，迅速脱下沾满尘土和夜露的深色外衣，反穿过来，竟是一件半旧的普通驿卒号服。他又从腰间一个小皮囊里取出些灰土，在脸上、手上随意抹了抹，瞬间从一个夜行高手变成了一个满面风尘、疲惫不堪的低等驿卒。
做完这些，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仔细聆听片刻，确认追兵已被引向错误方向，这才从另一个方向快速穿出棚户区，绕了一个大圈，来到凉州城东门附近一处不起眼的民间驿馆——这是他白日入城时便留意好的地点。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城门将开未开。驿馆刚卸下门板，一个睡眼惺忪的伙计正在打扫。
顾寒声压低驿卒帽檐，快步走进，用带着沙州口音的官话，对柜台后打哈欠的驿丞急声道：“这位老爷，小的沙州督漕参军顾寒声门下，有紧急军务文书需立刻呈递漕运衙门的林大人！参军严令，务必亲手交到林大人随从韩青韩爷手中！耽误了时辰，小的吃罪不起！”说着，他掏出自己的官凭（并未暴露全部信息）和一小块碎银，一起推了过去。
那驿丞本来不耐烦，听到“军务”、“林大人”、“韩青”几个词，又瞥见碎银，顿时清醒了几分。凉州官场最近风波暗涌，谁不知道新来的林巡察使是个不能得罪的主？他连忙堆起笑：“好说好说！这就安排快马……不，安排得力人手，立刻送去！”
“不必马匹，容易惹眼。找两个机灵腿快的，扮作寻常送信人，速去速回！”顾寒声叮嘱，同时将怀中那叠用油纸匆匆包好的证据文书，和一个简单的刻有暗记的木盒（里面是作为信物的一枚沙州特产的戈壁石）交出。“记住，必须亲手交到韩青韩爷手中，只说‘沙州故人，依约送货’，他自然明白。”
驿丞连连答应，唤来两个精干的驿卒，仔细吩咐下去。
看着两名驿卒揣好文书木盒，匆匆消失在通往漕运衙门的街巷中，顾寒声心中稍定。他并未停留，立刻离开驿馆，再次消失在逐渐苏醒的街市人流里。他需要找一个地方“出现”，制造自己一夜都在某处的“证据”。
几乎就在那两名驿卒抵达漕运衙门侧门的同时，城西方向，一队气势汹汹的都督府兵卒，在一个面色阴沉的军官带领下，径直闯入了顾寒声下榻的官方驿馆，以“搜查可疑北地奸细”为名，强行破门而入，却只见到空荡荡的房间和尚未打开的行李。
而漕运衙门内，韩青接到门房急报，听闻“沙州故人，依约送货”，眼神一凛，立刻亲自迎出，验看过木盒中的戈壁石信物，不动声色地接过油纸包，迅速带入林夙书房。
书房内，林夙一夜未眠，正在推敲局势。当韩青将油纸包呈上，并低声禀报了递送过程后，林夙立刻屏退左右，亲手打开了包裹。
甫一翻阅，他的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眼底寒光暴涨！
纸上内容触目惊心：不仅有“隆昌号”与查干巴特尔部族之间数次军械、盐铁、茶叶走私交易的时间、数量、金额详细记录，更有几次“特殊孝敬”的清单，接收者赫然包括了凉州都督府的某位仓曹参军、布政使司的一名度支主事……甚至，还有两笔标注“特别疏通”的支出，指向了京城某位勋贵府邸的管事！
而最新的记录，正是昨晚计划交易的那批强弩，以及……因为“意外”导致交易失败的备注，旁边潦草地画了一个代表“灭口”的符号。
铁证如山！脉络清晰！这已不仅仅是一个地方恶霸的罪行，而是一张深入凉州军政、牵扯京城勋贵的走私贪腐网络！
林夙缓缓合上证据，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向窗外，天色已然大亮，但凉州城上空，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更浓重的血色阴云。
“韩青。”
“在！”
“立刻调集我们最核心的护卫，加强衙署戒备，尤其是看管好这些证据。”林夙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另外，设法找到顾寒声，确保他安全。他现在，是许多人的眼中钉了。”
“是！”
林夙站起身，走到那幅西北舆图前，目光落在凉州、沙州，乃至更北的边境线上。
证据在手，但他不能立刻发作。这张网太大，牵扯太深，贸然撕破，可能自己先被反噬。他需要时间消化，需要布局，需要找到一个既能将蛀虫一网打尽，又能保全自身、甚至借此立下更大功勋的……最佳时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乎就在他沉思的同时，衙门正堂传来通禀：都督府周长史，与布政使司孙参议联袂来访，说有“要事”与林大人相商。
来的好快！
是试探？是施压？还是已经嗅到了危险，先发制人？
林夙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官袍，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沉静。
“请二位大人正堂稍候，本官即刻便到。”
风暴，已然不顾他是否准备好，悍然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