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孤舟赴险 锋芒初试剑-《没钱你当什么官啊》

  沙州的风格外凛冽,卷着沙粒,拍打着督漕参军衙署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顾寒声将那份来自凉州漕运司的斥责公文折好,放入怀中,动作不疾不徐。他看向面前面露忧色的鹰扬军校尉,语气平静无波:

  “刘校尉,不必担忧。凉州此行,在我预料之中。”

  “可参军,他们明显是欲加之罪!您这一去,怕是……”刘校尉话语中满是焦虑。顾寒声的新政,断了上面某些人的财路,却实实在在地让边军吃饱了饭,他岂能不知其中凶险?

  “正因是欲加之罪,我才更要去。”顾寒声打断他,眼中锐光一闪,“若我不去,他们便可坐实我‘抗命不遵、心怀鬼胎’的罪名,届时一道奏本上去,我便是百口莫辩。去了,反而有机会在规则之内,与他们周旋一番。”

  他顿了顿,走到墙边,取下那柄伴随他多年的佩剑,指腹轻轻擦过冰冷的剑鞘。“况且,我也想去亲眼看看,这西北漕运的痼疾,根源究竟在何处。是仅仅在沙州,在凉州,还是……已然病入膏肓。”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走之后,沙州漕务,按既定章程办理。若有外压,你可酌情寻求鹰扬军李都尉的声援。记住,稳住军需供给,便是我们最大的底气。”

  “末将明白!”刘校尉抱拳,神色肃然,“参军保重!”

  顾寒声没有过多仪仗,只带了两名亲随,三骑快马,便离开了沙州城,踏上了前往凉州的官道。

  马蹄踏起滚滚黄尘。沿途,他并未急于赶路,反而刻意观察着驿站、粮仓、乃至往来商队的状况。越是靠近凉州,他发现官道上的漕运车辆反而越见稀疏,偶有大型商队经过,其护卫精悍,旗号却并非官家,多是如“隆昌”之类的私人商号。

  在一处驿站打尖时,他更听到几名小商贩模样的路人低声抱怨:

  “唉,这趟又白跑了,隆昌号把价压得太死,连本钱都赚不回。”

  “谁说不是?漕运司的批文都卡着,说是要‘统一调度’,分明就是要我们都把货卖给他胡万才!”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顾寒声默默听着,端起粗陶碗喝了一口水,目光愈发深沉。凉州司的斥责,沿途的见闻,以及沙州之前受到的掣肘,种种线索在他脑中逐渐串联起来。

  他之前的判断没错。西北漕运之弊,不在细枝末节,而在顶层——有人织就了一张巨大的利益网络,盘踞在凉州,利用漕运之权,吸吮着边疆的血肉。他的沙州新政,不过是无意中撞破了这网络的一角,便引来了如此激烈的反应。

  那么,那位奉旨前来、声名在外的林夙林巡察使呢?

  他此刻在凉州,是已同流合污?是束手无策?还是……也在暗中磨剑?

  想到此,顾寒声轻轻抚过怀中那封带有青鸢印记的密信。组织只让他“相机接触”,并未明确指示。但他心中自有衡量。

  他与林夙,或许理念有相通之处,但处境截然不同。林夙是明处的钦差,手握煌煌正道;他顾寒声,却更多要依靠暗中的力量和自己的手段。

  数日后,凉州那巍峨的城墙已然在望。

  顾寒声勒住马匹,远远望着那座盘踞在河西走廊咽喉的雄城。它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散发着沉重而压抑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策马前行。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暗中接受资助的寒门学子,而是手握实证、心怀利刃,前来叩问规则的沙州督漕参军。

  “凉州……”他低声自语,唇角扬起一丝冷峭的弧度,“顾某来了。”

  且看你这潭深水,能否淹没我这颗来自边陲的……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