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坠入深渊,寻找光明(二)-《世界第一天才》

  埃米利奥·佩雷斯从祖父那辈起,血液里流淌的就是蓝白色。他的童年记忆充斥着赛利亚体育场(西班牙人早期使用的体育场)的喧嚣,饭桌上的话题永远离不开西班牙人队的胜负。如今,他已年过四十,是当地一个资深球迷组织的干事,负责协调助威和票务。他的儿子,小埃米利奥,如今也穿着蓝白球衣,成为了看台上新一代的呐喊者。

  他们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见证了球队太多起伏:联赛双杀巴塞罗那、参加欧洲冠军联赛、进入欧冠淘汰赛、欧冠淘汰巴塞罗那;在保级线上挣扎、更衣室问题、临时换帅。

  这段时光无疑是他们这些西班牙人球迷最难忘的时刻。

  欧冠半决赛首回合,他和球迷组织里的几十个球迷,不惜重金远征利物浦。当杨明打入第二球时,安菲尔德的客场看台陷入了疯狂,埃米利奥和朋友们紧紧拥抱,嘶声呐喊,他们几乎触摸到了决赛的云彩,那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

  然而,接下来的七十分钟,如同一场缓慢而残酷的凌迟。从狂喜的云端跌入冰冷的深渊,那种心理落差带来的眩晕和痛苦,真实无比。终场哨响时,埃米利奥和周围的兄弟们一样,陷入了短暂的死寂,许多人双手抱头,久久无法相信眼前5-2的比分。

  回巴塞罗那的飞机上,气氛压抑得可怕。没有人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

  但沉默并未持续一路。慢慢地,开始有人低声交谈。

  “妈的,2-0的时候我真以为要赢了……”

  “谁能想到呢……利物浦太狠了。”

  “但我们进了两个球,不是吗?”一个声音突然说道,带着一丝不甘的倔强。

  埃米利奥抬起头,接话道:“没错,我们在安菲尔德进了两个球。想想赛季开始前,谁敢想象我们能站在欧冠半决赛的场地上?还敢领先利物浦两个球?我们的小伙子们至今为止做的都不错。”

  这句话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是啊,他们是谁?是西班牙人!不是皇马巴萨,不是曼联拜仁。一个赛季前,他们还在为欧联杯资格苦苦挣扎。这个赛季,他们掀翻了罗马,不可思议地淘汰了同城死敌巴萨,一路杀到了四强!这本身,已经是奇迹般的童话了。

  “我们输得不甘心,但不是不能接受。”埃米利奥看着周围的兄弟们,眼神重新燃起光芒,“我们输给了一支更好的球队,但我们战斗到了最后!我们的小伙子们已经做到了极限!我们不应该去苛责我们的球员,他们至今做到的事情值得我们骄傲。”

  回到家,打开手机,网络上早已是狂风暴雨。铺天盖地的嘲讽涌向西班牙人队,尤其是针对下半场崩盘和个别球员的失误。那些“昙花一现”、“原形毕露”、“侥幸到此为止”的论调格外刺耳。

  埃米利奥立刻放下了行李,甚至没来得及抱一下儿子,就坐到了电脑前。他不是一个人,他所在的球迷组织群组里已经炸开了锅。

  “这帮混蛋!他们根本不懂!”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让小伙子们只看到这些狗屎!”

  埃米利奥和这些核心球迷们,迅速化身“键盘卫士”。他们不是在无理取闹,而是有理有据地回击: “我们是在安菲尔德输了,但别忘了我们也进了两个球!” “赛季初谁能想到我们能进四强?这已经是巨大的成功!” “批评可以,无脑黑滚远点!曼加拉是很努力的小伙子,谁一辈子不失误?” “杨明才17岁!他在安菲尔德的表现还不够好吗?”

  他们一遍遍地刷着“为西班牙人骄傲”、“奇迹尚未结束”的标签,试图用核心球迷的声音,去对抗那汹涌的负面浪潮。

  但埃米利奥很快意识到,网络上嘈杂的声浪可能会形成一个扭曲的茧房,让球员们误以为全世界都在指责他们,而忽略了那些真正支持他们、理解他们的人。

  “不行,”他在群组里发言,“光在网上对线不够。这些跟风球迷、敌对球迷组成的队伍太过庞大。我们必须让小伙子们听到、看到我们的声音!他们现在肯定很难受,我们不能让他们觉得被抛弃了!”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响应。

  第二天一早,晨雾如同轻纱,尚未完全散去。

  埃米利奥·佩雷斯和几十名核心球迷静静地守候在训练基地外围的栅栏边,那条手写的“我们依然相信!” & “永远支持你们!”的横幅被小心翼翼地展开,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摇曳。

  埃米利奥正在低声确认大家带来的鼓励卡片和礼物,提醒大家如果看到球员车辆到来,要保持秩序,送上支持而非打扰。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惊讶的声音打断了他。

  “佩雷斯!”

  埃米利奥抬起头,看向朝他快步走来的阿隆索——另一个球迷组织的热心肠。阿隆索的脸上混合着惊喜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指着远处被晨雾笼罩的训练场方向。

  “快看那边!训练场上……好像已经有人在练习了!”

  “这么早?”埃米利奥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距离球队官方安排的训练开始时间至少还有两个小时。周围的球迷们也听到了,纷纷议论起来。

  “不可能吧?我们来的时候没看到有车进来啊。”

  “是不是工作人员在整理场地?”

  “看错了吧?这时候谁会来?”

  阿隆索向着球场走近了些,眯着眼隔着栅栏极力远眺,语气却更加肯定:“不,绝对不是工作人员!那动作是在有球训练!虽然有点远看不清脸,但我肯定,有人在加练!”

  这个消息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球迷群体中激起了一圈涟漪。失败后的清晨,是谁如此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这片伤心地?

  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和隐隐的预感驱使着埃米利奥和其他几位球迷,他们沿着栅栏,小心翼翼地找了一个视野更好的角度。雾气稍微散开了一些,那个在空旷训练场上的孤独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他正在练习任意球。助跑,摆腿,触球,一遍又一遍。动作简洁而高效,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认真。那身影,那球衣,那独特的跑动姿势……

  “是……是杨明!”一个年轻球迷率先认了出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

  “真的是他!”埃米利奥的心猛地一跳。所有人都感到意外。他们都知道,杨明这个年纪,按理说上午应该去学校上课才对。

  “他请假了?”有人小声猜测。

  “肯定是了……这孩子……”埃米利奥喃喃道,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是心疼,也是无比的骄傲。他仿佛看到了杨明平静外表下那颗不甘和燃烧的心。失败没有击垮他,反而让他更早地回到了这里,用汗水冲刷着失利的苦涩。

  就在这时,埃米利奥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了拉。他低下头,看到儿子小埃米利奥正仰着头,小手紧紧抓着一封自己画的、有些皱巴巴的信,上面用彩笔画着蓝白色的条纹和一个大大的10号。

  “爸爸,”小家伙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我能……我能把这个给杨明吗?他看起来……一个人有点孤单。”

  埃米利奥看着儿子,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孤独却倔强的身影,一股暖流冲散了清晨的寒意和昨日的阴霾。他摸了摸儿子的头:“好,等会儿他休息的时候,我们试试。”

  他们耐心地等待着,没有人高声呼喊,生怕打破了那份专注和宁静。直到杨明完成了一组练习,走向场边喝水休息时,埃米利奥才示意了一下。

  小埃米利奥深吸一口气,在父亲和叔叔伯伯们鼓励的目光下,双手举着那封信,小跑着来到栅栏边,用尽力气小声喊道:“杨明!杨明!”

  正准备继续训练的杨明听到了这细微的喊声,疑惑地转过头。当他看到栅栏外那一小群蓝白色的身影,尤其是那个努力举着信的小男孩时,他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水瓶,慢慢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还带着汗珠,表情依旧是那副惯常的平静,但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询问。

  “给……给你的!”小埃米利奥有些紧张地把信从栅栏缝隙中塞了过去,小脸涨得通红,“我们……我们永远支持你!你是最棒的!下一场我们一定能赢!”

  杨明接过那封画得五彩斑斓的信,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栅栏外那些充满期待和鼓励的脸庞。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着小埃米利奥,非常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笑了一下,并用西班牙语说了一句:“谢谢。”

  接着,他伸出手,越过栅栏,非常轻地、快速地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所有球迷都笑了起来,气氛瞬间变得无比温暖。埃米利奥趁机大声说道:“杨明!抬起头!你们已经做得很棒了!我们这些真正的球迷都为你们骄傲!别理会网上那些废话!回到主场,干就完了!”

  “没错!我们相信你们!”

  “奇迹还没结束!”

  “加油!”

  其他球迷也纷纷送上鼓励。

  杨明听着这些质朴却充满力量的话语,看着眼前这些在失败后第一时间赶来、只为送上支持的可爱球迷,他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众人,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将那封珍贵的信仔细地折好,放进了自己的训练服口袋里。

  他转身走回训练场,步伐似乎比刚才更加坚定有力。

  看着杨明重新开始投入训练的背影,埃米利奥搂紧了儿子,对周围的兄弟们说:“看,这就是我们的球员。他们比我们更不甘心。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们?”

  球迷们心中的阴霾,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他们带来的支持,如愿送达;而他们收获的,是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的回应——一个在失败后第二天清晨,就已经独自开始为下一次战斗做准备的天才,以及他那无声却重若千钧的承诺。

  蓝白色的魂,从未离开,它正在这片训练场上,伴随着每一次触球声,有力地搏动着。

  就在杨明重新投入训练后不久,更多的车辆开始驶入训练基地。

  第一个到来的是主帅布兰科。他脸上的疲惫尚未完全褪去,眉宇间仍锁着沉重的压力。当他停好车,习惯性地望向训练场时,他愣住了。他看到了那个已经在场地上挥汗如雨的身影——是杨明。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训练场外围栅栏边,那几十个静静守候的蓝白色身影,以及那条在晨光中微微摆动的“我们依然相信!”的横幅。

  布兰科的脚步停顿了片刻。他远远地看着杨明不知疲倦地奔跑、射门,看着球迷们安静而坚定的守望,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愧疚,有感动,更有一种被唤醒的责任感。球员没有放弃,最死忠的球迷也没有放弃,他作为主帅,更没有理由沉湎于失败!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快步走向办公室,他需要立刻重新审视战术板,为下一回合找到哪怕一丝微光。

  紧接着,队长维克托·桑切斯和几名老队员也相继抵达。他们也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所触动。 “看哪……”桑切斯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队友,示意他们看向训练场和栅栏外,“那小子……还有他们……” 几位老将相视一眼,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黯淡似乎被驱散了一些。他们没有直接走向更衣室,而是不约而同地改变了方向,走向装备室。很快,他们也换好训练服,默默地加入了杨明的加练行列。没有人组织,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跑步声和球撞击的声音,却形成了一种无声却强大的力量。

  随后,更多的球员到了。亚伦·马丁低着头走下车,依然沉浸在自责中,网上大量的批评让他每次呼吸都感到憋闷。但他一抬头,首先看到的不是空荡荡的训练场,而是队友们早已开始训练的身影,以及栅栏外那些熟悉的、充满期盼的面孔。他听到了埃米利奥和其他球迷看到他后,送上的鼓励喊声:“亚伦,抬起头!我们支持你!”“下一场再来过!” 他的脚步迟疑了一下,看着场上努力的队友,听着场外不离不弃的呼声,他用力抿了抿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也加快脚步走向更衣室。

  当助理教练托尼吹响集合哨,正式训练开始时,他惊讶地发现,几乎所有的球员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眼神不再是昨日的死寂和茫然,而是多了一份沉静和憋着一股劲的坚毅。训练课的氛围依旧严肃,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知耻后勇的专注和投入。每一个传球、每一次拼抢,都比以往更加用力,更加认真。

  布兰科站在场边,看着手下这群“伤痕累累”却重新燃起斗志的弟子们,又瞥了一眼依旧守在外围的球迷们。他拿起战术板,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决断: “好了,小伙子们!看过来!我们时间不多,但足够我们为下一场比赛做点事情了!利物浦很强,但我们也不是任人鱼肉的弱者!我们要在下一场踢出风采,不管是为我们自己,还是为了那些支持我们的球迷,就算在下场比赛出局,我们也必须是昂首离开!”

  他的话语落在了已经准备好的土壤上。球员们迅速围拢过来,眼神专注地看向战术板。

  栅栏外,埃米利奥和球迷们看着训练场上重新焕发出的生机,看着球员和教练专注投入的样子,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知道,他们的支持已经被接收到。他们安静地又守候了一会儿,然后心满意足地、悄悄地离开了,不愿过多打扰。

  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一条横幅和几句鼓励,更是在失败寒冬过后,第一缕证明支持与爱从未离开的阳光。这缕阳光,正悄然融化着更衣室里的冰霜,重新点燃了那颗渴望创造奇迹的蓝白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