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牛鬼蛇神到齐了-《刺天》

  天色暗下来,前院掌起油灯,

  南云秋拎着铁榔头溜到了前院。

  前院里别有洞天,有假山有流水,还有诸多精美的石刻,个个栩栩如生。

  布局精致,陈设也颇为讲究。

  不知是多少人的血汗钱,才垒砌出来的富贵?

  几个仆人还在忙碌,有的在收拾东西,有的忙着生火烧饭。

  他悄悄钻到玄关后,却听见大门关闭的声音,

  紧接着,

  老头闪身进来,手里拎着精美的木匣子,嘴巴里哼起了小曲,

  非常的兴奋满足。

  看看无人注意,一溜烟钻进了西侧的厢房里。

  “哇,还真不少!”

  老头打开木匣子,两眼放光。

  匣子里满满当当的真金白银,还有好几串珍珠玉石的项链手镯。

  欣赏了好久,

  老头流着口水把匣子藏好,放进了墙缝里的暗格子中。

  南云秋大开眼界,还是头一回见识:

  墙缝里还能藏东西。

  大概贪官家里都是如此吧!

  老头闭上机关,满足的长长舒口气,转头撞上了陌生人。

  “混账东西,谁让你进来……嗯,你是谁?”

  老头刚才太高兴,忘记关门,还以为是哪个小厮闯进来。

  “我是那匹大黑马的主人!”

  老头比老婆子通人事,见对方握着他家的铁榔头,便知大事不妙。

  “你,你想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和为贵。”

  “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兄弟切莫冲动,要多少银子你尽管开口,钱不是……”

  “咚!”

  血洞开,红白色的液体狂飙。

  南云秋如法炮制,冷冷道:

  “你以为银子能买到一切吗?”

  言罢,把尸体拖到床底下,蹑手蹑脚离开了。

  他放过了吴家那些仆佣,又到马厩选了匹大白马,从角门走了。

  拐上骡马巷打马就奔。

  替老伙计报了仇,心里豁然轻松,接下来该为自己伸张正义了。

  海滨城的魑魅魍魉太多,能干掉几个就干掉几个。

  想想也挺难过,

  南家惨案还没着手澄清,自己却结下了那么多冤仇,复仇之路漫漫修远,

  何时才能走完?

  用自己的一生,够吗?

  拐过巷口,看到前面有个人在走,

  两手垂着,空无一物,衣着挺阔气,走进前面路旁的马车。

  南云秋起先并没有在意,

  但等到走近时,觉得那人的身影,还有轮廓,

  非常眼熟。

  而那个人听到身后马蹄声,也下意识扭头回望,四目交汇。

  “是他!”

  “是他?”

  他认出了苏慕秦。

  苏慕秦揉揉眼,像,似乎又不敢确信。

  目光交错的瞬间,苏慕秦上了马车,而他已跑出了很远。

  苏慕秦有了自己的买卖,自己的宅子,自己的座驾。

  南云秋不再替他卖命,张九四也不会放过他。

  他不甘认输,永不言弃,

  为了牟取更大的利益,于是敲响了吴德家的门,搞到了私盐的份额,

  然后转手再卖给盐工们赚取差价。

  赚到钱之后故技重演,搭上了严有财的大伞,在水口镇又盘下专售私盐的店铺。

  钱赚的越来越多,于是又来孝敬吴德,

  可惜扑了个空。

  上了贼船再想下来绝非易事,昨夜鱼仓械斗之事,就是严有财和吴德授意的。

  当时他并不知道械斗的真正用意,

  更不清楚南云秋也在鱼仓当班。

  当朝廷的使者出现后,他才知道事情闹大了。

  特别是大头说起,囚车里南云秋遭追杀的经过,他才明白:

  自己成了大人物的棋子。

  他赶忙让大头远走他乡,等过了风头再回来。

  自己也很后怕,当时要是他也跳出土包冲出来,见到南云秋被追杀,

  是救还是不救?

  不救,良心难安,对不起父亲;

  救,得罪大人物,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幸好自己没有冲出来,

  否则,他的选择会遭到良心的谴责,世人的唾骂!

  当张九四进了大牢后,他才琢磨出背后的杀机:

  原来,他也是那帮大人物的目标!

  可是他没办法,只能与魔鬼一起跳舞。

  要想摆脱被人摆布的命运,

  就要成为能摆布别人的人。

  事到如今,他再也回不去了,只能一往无前,哪怕天崩地裂。

  至于是非成败,善恶忠奸,

  哼!就让别人去说吧。

  南云秋也明白:

  苏慕秦从棚户区吃咸菜疙瘩的落魄盐工,摇身一跃成为坐上马车的富人。

  不用琢磨,也能猜得出走的是什么路数。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慕秦哥,你不是君子,你取了财,却违背了道义,

  牺牲了别人。

  ……

  海滨城,

  今晚有场极为重要的宴会,程百龄却没有参加,

  而是独自躲在衙署大堂里,关门谢客。

  最近事情太多,变化太快,必须要好好琢磨。

  大楚目前看似风平浪静,臣民们也浑然不觉,还以中州天朝上国自居,

  而他却嗅到了危机,

  闻到了火山即将喷发的味道。

  他要筹划于几先,提早为将来的变数而打算。

  御极殿上的危机自不必说,文帝和信王兄弟之间暗中在掰手腕。

  中州和几个藩属国的关系,错综复杂;

  还有,每隔几年就要造反的吴越,等等。

  都是大楚表面平静之下的涌动暗流。

  迟早,大楚会由治及乱,重新风起云涌。

  没有不死之人,没有不灭之国。

  从古到今,历来如此,不管谁也逃脱不掉。

  因为,这是历史的宿命!

  届时,偏安海滨城的程家该何去何从呢?

  他从早到晚都在琢磨。

  北方的贵客是程家今后的靠山,按理应亲自出席晚宴,但是他还是避而不见。

  毕竟,

  他是大楚的高官,朝廷的封疆大吏,如果勾结北方的消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御极殿上的君臣会群起而攻之。

  他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得不慎。

  “启禀大都督,有客人来访。”

  “这么晚了,谁呀?”

  手下递过来字条,他看后大惊:

  “啊!他来干什么?”

  “好像是说要您帮他找个人,说那个人比泥鳅还滑,又溜了,但肯定还在海滨城,只有您才能找到他。”

  “他们人在哪里?”

  “就在盐场那边,已经住下了,还说摆好了酒宴,希望您能赏光。”

  程百龄皱眉嘟囔:

  “邪了门,他们仨好像约好似的,前后脚都来了。”

  来信之人正是白世仁!

  鉴于几次捕杀南云秋失败,此次他亲自前来,晌午就到了海滨城

  一直在城外等待消息。

  得知手下在鱼仓又失手了,于是连忙派出人手四下查找,

  却并未发现南云秋踪迹。

  他断定,

  目标仍旧躲在城内,所以要请地头蛇出手。

  朝廷有规定:

  重臣之间严禁私相结交,尤其是手握重兵的将领。

  故而他不便去大都督府公然拜见。

  程百龄很清楚白世仁的来意,但是他不想见面。

  一来,

  白世仁和信王走得很近,而他和信王又不对付。

  二来,

  北方的贵客此刻就在盐场那边欢宴,如果让白世仁撞见,那就是死路一条。

  再者,

  朝廷的使者也在,明天才离开,三方之间谁也不能碰见谁。

  否则,就太危险了。

  “你去回话,就说我偶感风寒,行动不便,要卧床调养几日。再告诉他们,泥鳅溜了,不在海滨城。”

  白世仁接到口信颇为失望,

  暗骂程百龄老狐狸,缩头乌龟,胆小如鼠,

  反正不是人。

  他晓得,

  姓程的也巴不得南云秋死,说明南云秋的确不在城内。

  可他实在想不出,泥鳅能滑到哪儿去,

  难不成东去入海了吗?

  长途奔袭几百里,白辛苦了,错失大好的机会。

  今后再想抓住南云秋,难上加难。

  既来之则安之,吃顿饭,明天早上再回去吧。

  夜色降临,白世仁带领手下出门了。

  他们便服走在灯红酒绿的闹市区,听说附近有家酒楼名气最大,排场也大,

  每道菜,色香味俱佳,

  便慕名而来见识见识。

  河防大营虽然声名遐迩,毕竟只是个军营,

  附近只有个巴掌大的集市,比起海滨城不可同日而语。

  “大将军,到了。”

  白世仁抬头望去,匾额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天上人间。

  听名字,就足以令人产生无尽的遐想。

  客栈的掌柜说,

  里面的酒杯皆为蓝田玉制成,筷子也是纯银打造。

  白世仁是个苦出身,纵然已身居大将军之职,却很少享受纸醉金迷的生活。

  在他眼里,

  男人的追求是名望,是高高在上的官爵,是高山仰止的荣誉。

  对于愚夫愚妇追逐的物欲横流,低级的感官刺激,

  他向来都是嗤之以鼻。

  今晚百无聊赖,就算是打发时间,也进去看看吧。

  也领略一下那些肤浅之人向往的地方。

  “站住,干什么的?”

  他们刚想进去,在门口被人拦住了。

  “自然是喝酒吃饭,还能干什么?”

  对方态度蛮横:

  “今晚有贵客光临,不接待外人,你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凭什么?”

  “哼哼,凭这个。”

  对方亮出了钢刀,目露凶光。

  河防大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抽出了家伙,语气更凶悍:

  “班门弄斧,快些滚开,今晚爷们来定了。”

  白世仁也很恼火,

  酒楼里面很宽绰,哪个贵客能包下整个场子呢?

  吃了程百龄的闭门羹,气还没消,现在又生了一包气,

  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