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客人来了-《刺天》

  屋内,南云秋却在沉思,

  连桑真都不清楚今晚来的是谁,越发给卖家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他不相信,

  除了程家,还能有别的什么盐商。

  而吵吵闹闹非要跟来的幼蓉,却拿乌蒙开涮。

  “你既然有王庭的令牌,为何不早点拿出来,省得费那么多口舌?”

  乌蒙故作高深,很得意:

  “要是早拿出来,那几个狗东西还能乱吠吗?我还能狠狠收拾他们吗?”

  “哟,今后,看来我和云秋哥对你也要刮目相看了,真想不到你个愣头青,也会耍心眼。”

  “别刮目呀,我说实话还不行吗?”

  乌蒙现出原形,解释道:

  “你俩误会了,我哪里懂这些套路,是临来时,小王子专门授意我这么干的。

  我记不住,

  他还专门让我演练好几次,我才记得。

  哦,

  对,我忘记了,殿下还让我羞辱羞辱桑真。

  唉,算了吧,他看起来还挺和善。”

  初更刚至,

  码头派人来报,海面上来了大船,泊在码头附近。

  乌蒙撂下茶碗,南云秋紧跟其后,直奔栈桥。

  仲夏,天黑得晚些,依稀还能分辨出脚下的路。

  但见栈桥如同一条巨蟒入海,

  巨蟒的尽头是座巍峨的高山,黑乎乎的矗立在那里,随着波涛的滚动而起伏,像只出海的怪兽,

  潜伏在水面,寻找猎物。

  接着,仓曹署的军士亮起马灯,两长一短,

  怪兽也睁开眼睛,同样的回应。

  这是接船的信号。

  夜色里,南云秋静静的注视,身为河防大营的南家三公子,从小就见过各式各样的舰船。

  而这个庞然大物,

  从规模而言,丝毫不逊色。

  他很吃惊,

  对方胆子真够大的,敢用官家的战船走私海盐。

  “郎将大人,对方请您过去叙话。”

  “好。”

  乌蒙走入驳船,南云秋刚想跟过去,被军士拦住:

  “对方只让郎将一个人过去,你不能上来。”

  南云秋岂能错过大好的机会,宁可泅水也要跟去,乌蒙也劝他别去,说他会想办法。

  再者,

  船那么高大,跟过去也偷窥不到对方长什么模样。

  南云秋没办法,只好眼巴巴的看着。

  枯等了很久,始终不见船上的动静。

  他心里暗骂,

  那帮家伙知道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像老鼠一样警惕。

  海滨城他呆了将近一年,只见过渔场捕鱼的船,从未见过如此巨舰,

  程家父子也没有提及过,海滨城有这么大的船。

  想来应该不是海滨城,莫非是吴越那边来的?

  他忽然想起了盐贩子张九四。

  张九四想转战海上,干点无本的买卖,于是请来吴中人龙大彪帮助造船。

  龙大彪说过,

  越地有几家土司也能制造大船,闲时作渔船,战时作战船,造船业很厉害。

  估计这趟他白跟过来了。

  唉,早知道就回兰陵了。

  从刚才的望穿秋水,到现在的百无聊赖,

  他打个哈欠,却见乌蒙离开大船,又原路回到栈桥上。

  乌蒙刚才上去先是接个头,认个脸,还验看了令牌。

  攀谈几句,豪爽的性格给对方留下很好的印象,他便趁热打铁,诚邀对方上岸小酌,没想到竟然成了。

  “速去通知桑真准备,贵客要去仓曹署饮宴。”

  他吩咐随行的军卒。

  南云秋赶紧问:

  “对方是哪里人?”

  “我哪能听得出来?他们连自己人的口音都不一样,但可以肯定,都是你们大楚人。”

  南云秋又兴奋道:

  “真的?太好了,兄弟,你办得漂亮。你们初次见面,他们怎么肯上岸,还要饮宴?”

  乌蒙很嘚瑟:

  “没错,正是因为初识,他们才要喝杯酒加深印象嘛。

  再者说,

  我乌蒙的魅力你是知道的,人见人爱,但凡和我打过交道的,哪个不挑大拇哥,况且……”

  “别吹牛了,说人话。”

  “嘿嘿,其实他们也不傻,知道塞思黑不行了,小王子要得势,也想借机笼络下关系,人之常情嘛。

  不过,

  领头的那家伙不怎么乐意,反倒是有个姓苏的跟班极力撺掇,那家伙才勉强答应下来的。”

  真稀奇,跟班的当起了领头的家。

  南云秋有点纳闷,这不像是大楚的官场作风。

  这时,乌蒙冷不丁问:

  “你也跟我说句实话,你为什么对他们倒卖私盐如此感兴趣,是否别有用心?”

  南云秋一激灵,本想敷衍过去,

  乌蒙也不傻,追加了一句:

  “别撒谎,在关南堡时,你就对他们海盐的来路不停的打听。”

  “嘿嘿,这个,这个,这个你别管。”

  “好吧,我不问了,反正你不会害我,我是你兄弟嘛。”

  南云秋羞赧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室内,灯火通明,

  案几上堆满各式菜肴,比不上南方的色香味。

  这里的菜品以牛羊为主,风干的,腌渍的,熏烤的,应有尽有。

  桑真一点也不含糊,还置办了不少山珍,尤其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菌菇,贵客们大饱口福。

  宴席当然少不了美酒。

  席间,

  觥筹交错,宾主相得,乐淘淘的,气氛无比的融洽。

  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故友重逢,有惊天动地的情谊。

  哪知,

  半个时辰前,他们走路就算撞个满怀,都认不出对方。

  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缝隙能窥探到贵客们的真容,

  南云秋徘徊在屋外,走在廊下长吁短叹。

  贵客们小心谨慎,只允许乌蒙同饮,他是马弁模样,又被阻隔在外。

  “云秋哥,算了吧,他们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有什么好看的?”

  幼蓉过来劝道,

  她也不清楚,他为何非要盯着卖私盐的人不放。

  “没什么,就是好奇。”

  南云秋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却不想解释具体原因。

  “我看你撒谎的本事比乌蒙也不高明,瞧你抓耳挠腮的样子,只是好奇吗?”

  “什么也瞒不过冰雪聪明的师妹,是这样,我在海滨城有几个故人,怀疑他们就在里面,想见上一面。”

  “啊?你竟然和坏人是故人,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喽。”

  幼蓉噘着嘴,她知道南云秋没说实话。

  “要不这样,等宴席散了,他们出来时你再找机会。”

  “就凭他们那么狡猾,出来也不会有机会,唉!”

  这时,从角落里走来一个黑影,来到二人身边,问道:

  “两位,有什么在下可以效劳的吗?”

  南云秋冷不丁吓一跳,细看却是桑真,忙道:

  “没什么,我俩没事,说说悄悄话。”

  他不清楚桑真的底细,

  虽然桑真面对乌蒙的盛气凌人,始终保持着笑容,那种包容和胸襟让他很佩服,但却不便说出口。

  没想到桑真还真热心,坚持道:

  “如果想要进去见识一下,在下倒是有办法,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什么办法?”

  桑真说出了一个南云秋无法拒绝的办法:

  “我可以带您到灶间里去……”

  “郎将真是海量,咱们再饮一碗如何?”

  乌蒙酒瘾不小,酒量却不是很大,加之阿拉木交代,要善待贵客们,

  这么多贵客,轮番敬酒,

  他早已吃不消了,但还是死要面子强撑。

  “好,贵客赏脸,我岂有不饮之理?来,舍命陪君子。”

  乌蒙心口一阵灼热,真想吐出来,却极力忍耐。

  没成想,

  旁边那个姓苏的打起了车轮战:

  “郎将大人,在下也敬你一碗,聊表对您的钦慕和敬意,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不敢不敢,您是贵客,您要多关照我才是。来,走一个。”

  乌蒙就这性子,来者不拒,刚刚强行灌下去,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

  “唔唔!”

  他赶紧离席,慌不择路还带翻了板凳,惹得哄堂大笑。

  屋内没有下人伺候,

  乌蒙只能自己手忙脚乱打开门栓,冲到院子里,对着墙角的旮旯就狂吐。

  灌翻了对手,贵客们自鸣得意,当然也不忘吹捧东道主:

  “郎将真乃性情中人,佩服佩服!”

  “是啊,宁伤身体,不伤感情,痛快痛快!”

  居中的贵客吩咐身旁之人,让派个手下去看看主人如何了,天不早了,还是赶紧收兵回营。

  不一会,

  有个厨子从院子里面走进来,端着一盏铜锅,怯生生的,却贼溜溜的东张西望。

  此人正是南云秋!

  他刚进来就迅速打量宴席上的人,

  结果,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正中的首位就坐之人。

  此人他再熟悉不过,当即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铜锅扣在对方脑门上。

  “站住,谁让你进来的?”

  首位就坐的正是严有财,心机最深,也最为警惕,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非常恼怒的斥责道。

  南云秋强压怒火,故意夹着嗓子,喉咙里咕噜道:

  “来送汤的。”

  旁边有人帮腔:

  “送什么汤?不是早就和你家乌蒙大人说好了吗,酒菜提前备好,期间不许任何人进来,你为什么要进来?”

  此人嗓门很大,极为严厉,好像是有意讨好严有财。

  南云秋原本还没注意到,待定睛再看,

  竟然是苏慕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