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迷津两丘道-《刺天》

  塞思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回他逃不掉了。

  上一回,

  朝廷只是下达旨意斥责,他就被禁足。

  这一次,朝廷直接派内廷太监来当面训斥,他还能有好吗?

  种种迹象表明,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好在父王应该还未下定决心,否则,王庭的侍卫早就包围了这里。

  眼下还有机会,他必须要把消息送出去。

  另外,他还要杀人泄愤。

  要不是那个不速之客捣乱,他早就成功了。

  “塞班?”

  “属下在!”

  “那个该死的家伙还在王庭驿帐吗?”

  “回殿下,那家伙北上散心,乌蒙亲自陪同,还有王庭十几名侍卫。”

  “真是天助我也,也是他自己找死。”

  塞思黑暗自高兴。

  他本来还担心在驿帐动手太危险,那里都是阿其那的贴身防守,没想到却去了海西部落,

  况且,

  他也要派人到海西部落给母妃送信,要她给父王施加压力,救救她的亲儿子。

  这样倒好,

  只要派一路人手就够了。

  塞班是他的儿时玩伴,关系极好,目前是他的侍卫长,

  也来自海西部落。

  “你马上召集射手,赶往海西部落截杀那小子。记住,身着短打,带上火油,不要贴身近战,以免被人识破是我的人。”

  塞班有了主意:

  “殿下放心,我们就扮作辽东客余孽的模样,凡是能泄露身份的东西,统统清理干净,即便有兄弟阵亡,保管也查不到殿下头上。”

  “还是你聪明,一点就通。给我记住,多带些人手,务必取了他的狗命。否则,我死不瞑目。”

  塞班豪情满怀,慷慨激昂:

  “殿下千万不要这么想,事情还没坏到那一步。

  有王妃的势力,王爷绝不会下此狠手的。

  倘若殿下真有那么一天,

  我塞班也不会苟活,要带着兄弟把大楚搅个天翻地覆,让他们千人万人殉葬。”

  “塞班,好兄弟,如今也只有你能依靠了。其实,真正想搞我的人,并不是大楚的皇帝,而是咱们自己人。”

  “自己人,是谁?”

  塞思黑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唉,

  我都不忍心说出来,毕竟是一家人。

  虽说家仇不可外扬,可他们下手也太狠了点,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怕父王伤心,

  所以从来不对别人说起。”

  “殿下不用再说,属下知道是谁了。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面对大楚的欺压,他应该携手共同对敌,怎么能这样做呢?”

  “好了,我不该说那么多,此事到此为止。你赶紧出发,所有的祸根都是那小子惹下的,宰了他,就不枉咱们兄弟一场。”

  塞班郑重行礼,

  铿锵承诺:

  “属下早就发过誓,敢对殿下不敬的人,就要付出天大的代价。既然如此,属下就先拿他的血,为殿下洗刷罪名。”

  塞班以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迈,

  带着心腹兄弟上路了。

  塞思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相信,以塞班的实力和忠诚,还有那种近似迂腐的执拗,会让所有的对手和仇人遭受折磨,难以安生。

  两路人马北上杀人,南云秋还浑然不觉。

  他们在关南堡大集上兜兜逛逛,饶有兴致,还特意来到家盐铺,装作盐贩子的口吻,

  想要套点有用的消息,

  结果,对方根本不上当。

  又打听了几家,或许,人家的确没见过卖家的模样,还是两手空空。

  不过,

  那盐确实是海盐,和老千夫长家里的粗盐天差地别。

  离开关南堡,

  他本想继续北上,浏览海山关隘那边的风物,可时间上来不及。

  乌蒙说,这几日可能就有船过来,给王庭那边送盐。

  而且,

  幼蓉也撒娇,说想早点回兰陵。

  所以,他们踏上了返程之路。

  此行,收获也不少。

  看似充满了迷惑,一切都没有答案,但隐隐约约,似乎又找到了答案。

  比如,私下进行官盐交易的八成是程家,

  比如,女真背着大楚拓边,扩充疆土,

  还有,

  大金老巢的百姓有人迁移到了高丽,有人干着非法的勾当,那帮乘船来自高丽的辽东客,

  就是证据。

  桩桩件件,对大楚而言,不啻于重大的危机,潜藏的隐患。

  只可惜,

  南云秋不是朝廷的将军,不是皇帝身边的重臣,恰恰是大楚的逃犯,罪人家属。

  国家安危,朝廷得失,都是重大问题,

  轮不到他来关心。

  他又想起了文帝,莫非真是个昏君,

  要不然,

  对这些事为何一无所知?

  辽东的事,朝廷鞭长莫及还可以解释,

  海滨城的事,要是还被蒙在鼓里,只能说明文帝愚蠢,昏聩!

  真要是那样,当初就不该救他,或许信王的治国理政能力,比他强十倍百倍。

  接下来,不由自主,

  脑海里又出现了断足血鹰的恐怖画面。

  天有不测风云,

  刚跑出几十里地,西北方向飘过来大团乌云,像黑炭一样在天空翻滚,恰恰就罩在他们的头顶。

  返程时,

  他们没有照原路,而是走了条近道,乌蒙说他很熟,但愿这回没有侃空说大话。

  南云秋拍马追上,问道:

  “乌蒙,咱们现在走的不算太远,后悔还来得及,你确定这条路抄近吗?”

  乌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趾高气扬:

  “瞧你说的,不是跟你吹,整个女真的角角落落,都刻在我乌蒙的脑子里,就是喝醉酒了,蒙着眼睛,我都不会走错路,你擎好吧。”

  幼蓉在旁边听见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很显然,

  她不相信乌蒙。

  乌蒙老脸通红,唉,只能自怨自艾,埋怨自己的牌子坍掉了,

  他成了撒谎专业户。

  是啊,

  他一路上撒谎好几次,当然,算是善意的谎言。

  很快,打脸的机会就出现在眼前。

  前面,有片高坡,而坡下是条岔道,一条往东南,一条往西南。

  两条岔道非常相似,

  远望之下,两个方向的景物也差不多。

  乌蒙傻眼了,

  带马盘旋,踌躇良久,愣是确定不下来。

  “怎么样,把每个角落都刻在脑子里的乌蒙向导,咱们该走哪一条啊?”

  幼蓉幸灾乐祸,问道。

  “这个,哼哼,也难不住我乌蒙。

  你们别误会,我暂且停下来,只是想歇歇马,你看它直喘粗气。

  我跟你们说,

  这马啊,就跟人是一样的,要想人马合一,平时就要多包容,多份信任,

  不能总是看笑话,拆台子。”

  “哟,还挺会借物喻人,有点学问。既然这么有学问,那就请您指点迷津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乌蒙佯装很自信,目光却偷偷朝后面瞥去。

  让他汗颜的是,

  后面十几个王庭的侍卫,个个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帮助他。

  南云秋算是对他彻底失望了,

  怼道:

  “别装腔作势了,我一直不想让幼蓉看你的笑话,其实,我能断定,你压根连这地方有没有岔道都不知道,是吗?”

  他的话,等于是在乌蒙的伤口上撒盐。

  说真的,

  乌蒙还真不知道此处有岔道。

  而且,由于岔道被高坡挡住,他一路狂奔下了高坡,突然见到岔道,差点没收住马。

  这下,

  乌蒙无地自容,羞赧万分,把脑袋缩进了脖子里,就像那河里的老王八。

  怎么办?

  要是平时还好,关键是乌云越来越近,滂沱大雨就在眼前。

  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打东南方向疾驰而来一匹烈马,

  马上是个年轻男子,一身短打,背着弓箭,不停的策马,

  看起来就是匆匆赶路的射手或者猎户。

  看那身手,就知道骑射功夫不简单。

  经过众人身旁,依旧目不斜视。

  乌蒙大喜过望,找到了救星。

  “小兄弟,且慢。”

  “这位兄台何事?”

  “劳驾打听个路,敢问两丘道怎么走?”

  男子指着东南方向,说道:

  “呶,走这条道,就在前面不到二十里的地方,我刚从那来,路东南旁边还有个很大的寺庙。”

  “没错没错,多谢多谢。”

  乌蒙兴高采烈,

  他想起来了,

  那里确实有个寺庙,荒废多年了,只剩下遗迹,但是很壮观,可以去逛逛,顺便也能避雨。

  “我就是说嘛,应该走这条道,你们偏不信。”

  乌蒙手招了招,瞬时又扮作向导的派头,走时还不忘朝男子挥手致意。

  “驾驾驾!”

  乌蒙一马当先,雨说下就下,大伙急忙跟上。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

  刚才还急着赶路的年轻男子,反倒停下了,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然后调转马头,

  竟然顺着原路,不紧不慢,跟在南云秋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