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想走,没那么容易-《刺天》

  “父王,儿臣知错,儿臣罪该万死,但刺驾之举,儿臣宁死也不能承认。”

  王庭内,

  面对铁的事实和充分的证据,塞思黑叩首认罪,态度非常的诚恳,

  阿其那虽说还有点将信将疑,

  但看在儿子涕泗横流的份上,还是认可了。

  “那你说说,辽东客是怎么回事,胆敢有半点隐瞒,别怪为父六亲不认。”

  “儿臣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塞思黑交代,

  他重金招募辽东客,初衷就是战胜阿拉木,赢得射柳桂冠,并无他意。

  但是,

  他后来渐渐发现,辽东客不是寻常行走江湖的刀客,而是辽东很有势力的组织成员。

  至于是什么组织,他不清楚,

  反正成员众多,穷凶极恶,

  而且,不是那种贪财谋利的帮派,

  相反,那些人很有远见,也很有目标。

  辽东客就是大师兄,手下师弟喽啰很多,

  他们之所以放下高高的身段,来充当刀客,就是因为赛思黑是女真的世子,所以才千方百计拉拢。

  于是,

  他和辽东客私下达成协议,

  允许辽东客在女真境内发展,并为其提供庇护和便利,

  而他也可以在辽东拥有支持力量,将来为女真向北方发展奠定基础。

  这样说来,

  塞思黑勾结辽东客,不单单是扩大个人的势力,同时,

  也是从女真的大局出发。

  阿其那听进去了,

  他也曾考虑过,将来要是天下太平还好,

  要是兵戈再起,

  不管敌人是南面的大楚,还是西边的西秦,

  女真都必须北上,占据那里广袤的土地作为纵深,拥有更多的人口和地盘,

  确保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辽东客刺驾之举,

  塞思黑坚称和自己无关,事先也毫不知情,是被对方利用了。

  阿其那想想也是,

  杀了皇帝对塞思黑没有好处,他仍然还是世子。

  既然如此,

  那儿子的罪过就可以原谅了,至于拉拢自己的亲随侍卫,杀了几十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起来吧。”

  “多谢父王体恤。”

  既然不是世子干的,阿其那大放宽心,可棘手的是,

  他怎么向朝廷交代呢?

  总不能将所有的罪责,全推在辽东客那伙人身上,

  死无对证的解释,瞒不过大楚君臣。

  必须要推个替罪羊出来,而且,还要有相当的分量才行。

  他沉思片刻,

  想到了一个人选!

  反正死都死了,就让他背下所有的罪过吧,

  而且,

  那个人也是他家族的人,地位很高,希望朝廷能够相信,不再过分追究。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他也赔礼谢罪了。

  至于文帝,

  应该能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放他一马,不至于让他非常难堪。

  他也会知恩图报,将会表达更多的忠心,进贡肥美的牛羊,来弥补皇帝的损失。

  还有,

  文帝看在那五万铁骑的份上,也会息事宁人。

  这一点,阿其那很有信心。

  所谓权谋,所谓韬略,不就是权衡利弊的过程吗?

  所谓的高手,所谓的圣人,不就是精于趋利避害的人吗?

  动不动就舞刀弄棒,喊打喊杀,逞一时之快,那是匹夫之举,

  妇人之见。

  拐上窄马道,路面平整,车驾加快了速度。

  龙辇中,

  有双眼睛隔着车帘,远望那片林子,很安静,很寻常,没有任何异常。

  很快,

  先头的队伍进入了林子里,暗中秘密搜索,也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梅礼和春公公对视一眼,

  对车驾的谨慎小心嗤之以鼻,认为是小题大做。

  这段路,

  两旁都是参天大树,浓阴蔽日,太阳透过叶间的缝隙,在路面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温馨,静谧,一副乡间田园的风景,让人流连。

  文帝脖颈都酸了,也没看到什么异常,

  反倒被眼前的景致吸引。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果然是诗中的味道。

  轻风乍起,吹过发梢,

  大旗随风摇曳,被繁茂的枝干遮挡,在林子里并未掀起多大的涟漪。

  只有些弱不禁风的叶子,打着转儿在空中起舞,悠悠下坠,根本算不上动静。

  不大会儿,

  一片很大的叶子,居然也被微风吹落,夹杂在弱小的叶子中间,摇摇晃晃,显得非常突兀。

  当那片硕大的叶子打在军卒身上,然后又落在地上,

  军卒才发现,

  它不是树叶子,而是枯荷叶,

  上面还泛着一层油花。

  “见鬼了,荷叶不在水里,却长在树梢头。”

  他低声嘟囔,忍不住抬头上看,

  忽见有个黑点从天而降,飞速而来。

  坏了!

  军卒嘴里暗道不好,

  果然,呼吸之间,黑点化作箭矢,贯穿了他的脑袋。

  旁边的军卒见同伙倒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骤然听见长啸声在林间回荡,还纷纷举头观望。

  殊不知,

  那是道催命符,是夺命咒。

  果不其然,从道路两侧的林子里,射出飞蝗一样的箭矢,密密麻麻,此起彼伏,目标几乎都是路当中的龙辇。

  “噗噗噗”,

  穿透声不绝于耳。

  转眼间,龙辇成了刺猬,浑身长满了箭矢,辇中人也不能幸免,被射成了刺猬。

  “护驾!”

  “有刺客!”

  这个时候,军卒们才反应过来,喧嚣声刺破耳膜,

  现场乱成一团。

  毕竟是河防大营的精锐,他们很快便安定下来,排成战斗队形,迅速组织反击。

  数名弓箭手仰天远射,

  大多数箭矢被枝干阻挡,只有少部分奏效。

  枝丫间,树杈里,有杀手中箭堕地,发出啪啪的沉闷声。

  杀手也不甘示弱,

  纵然认为已经得手,但并未急着撤离,而是和对方玩起了互射。

  一声声啸叫,

  一个个倒下,

  静谧的林间,充斥了嗖嗖声和嚎叫声,无情的剥夺着他们的生命,温馨陡然成了血腥,道路变成了死路。

  “陛下?”

  “快撤,陛下受伤了。”

  “护驾,护驾!”

  大批官兵倒在血泊中,可是他们却很难找到对手,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先的判断和谋划,

  更没想到,

  大楚的边军锐卒,在杀手面前尽显劣势,朴无金初临这种纷乱复杂的局面,显得力不从心。

  毕竟,

  这不是单打独斗,也并非他的强项。

  更要命的是,

  他们根本没料到,小小的林子里,埋伏了这么多杀手,而且咬定青山不放松,将全部火力都对准了龙辇,

  杀手对自身的安危并未放在心上。

  这是多么训练有素的力量,多么舍生忘死的对手。

  面对数千官兵,

  他们得手后,不仅不急着撤退,反而穷追猛打,实在不符合常理。

  朴无金很快发现,这种手法和观阵台上如出一辙。

  没错,

  他们和辽东客,是同一伙人!

  喊杀声还在继续,每分每刻都有人死去。

  距离他最近的那个胖胖的官兵,刚刚松开弓弦,还没来得及藏身,脖颈上也中了一箭,倒地时还未气绝,

  凄惨的挣扎,身体一颤一颤的,

  让人很揪心。

  另外一人见状,慌忙紧走两步,躲到大树后,还没站稳,就被对面林间的射手射死。

  杀手箭法娴熟,弓大力沉,

  而且身在暗处,

  官兵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眼下,

  龙辇里的人都死了,还殃及了辇旁的军卒。

  粗粗看,

  中箭而亡的至少有百余人,伤者估计还要多,而林子里也有刺客堕地的声音。

  “他们这么疯狂,到底要干什么?”

  朴无金摸不着头脑,

  刚才他和南云秋细细谋划过,如何引诱杀手出现,如何确保皇帝万无一失,又如何反客为主捉拿刺客。

  但是,

  眼下的阵势偏离了他们的预设。

  看到官兵被当成活靶子无谓的死去,他不能束手无策,三十六计走为上,必须要赶快离开这。

  “保持队形,边打边撤!”

  朴无金指挥混乱的军卒,收缩战线,保持防御阵型,拉着龙辇向南撤退,

  心想,离开林子就好了。

  终于,

  跑出二三里地后,箭矢停了,刺客也不追了,大军稍稍放慢脚步。

  待回头看时,

  只见道道黑影在林间穿梭,上蹿下跳,像猴子那样敏捷,分散北走,一点逃跑的痕迹都没有,

  非常从容,也可以说非常嚣张。

  气得官兵们只能咒骂,

  却不敢去追击。

  道路前面是条干涸的沟渠,约莫三丈宽,上面是木板桥,看起来很牢固,

  数十名军卒同时走在上面,木桥照样稳稳当当。

  此处,

  四周没有林木,寂寥无人,众人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朴无金心想,

  这回总算安全了吧,除非杀手能从天下跳下来。

  大军调整队形,分批过去。

  可是,

  怪事发生了,

  当龙辇到了桥上,木桥却变得弱不禁风,莫名其妙的塌陷下去,而且坠落的很突然,就像是被人抽走了梁柱一般。

  噼噼啪啪,朽木乱响,

  紧接着,

  桥塌了,龙辇砸向沟底,十几个官兵也掉了下去。

  原本大家以为,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

  桥不高,而且沟底都是乱木败叶,挺软和的。

  结果,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龙辇掉在沟底并未停留,而是继续下坠。

  原来沟底是悬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