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爱恨-《刺天》

  阿其那勃然大怒,瞬时间觉得,自己的王冠不是黄金打造,而是翡翠制成,

  绿油油的。

  可是,

  没有确凿的证据,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关系又特别和睦,

  不便撕破脸,更不宜追究,

  弄得满城风雨,对谁都不利,于是便把火气发在了偏妃身上。

  不给好脸色,还冷嘲热讽,恶语相向,

  就差拳脚相加了。

  他本来就不待见偏妃,只不过因为她生下了儿子有功,

  才有了立身之地。

  恨屋及乌,连带着阿拉木都受到连累,好端端的被叫过去训斥,话非常伤人,

  把阿拉木说得一文不值。

  母子俩抱头痛哭,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白白遭受了冤屈。

  可惜阿木林也不知情,

  还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又去打听偏妃吃了山参后痊愈了没有,

  更加授人以柄,落下口实。

  塞思黑抓住机会,又暗中大做文章。

  随后,

  谣言慢慢在王庭传播,渐渐蔓延,阿拉木才明白中了奸人诡计。

  毫无疑问,幕后黑手必是塞思黑。

  在他战马身上动手脚之人,背后主谋也必然是塞思黑。

  因为如果他倒了,王叔倒了,

  最大的获益者就是他的大哥!

  母子俩不受偏爱,阿拉木心绪恍惚,怨天尤人。

  其实,

  让他连日挑灯夜饮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南云秋。

  月余以来的相处,

  他俩曾把酒言欢,对月长吁,共同诉说胸中的苦闷和遭遇,

  彼此从对方寻求安慰。

  那些日子,

  只要和南云秋在一起时,他就倍觉安全,舒心,惬意。

  那种情感很复杂,也很奇怪,

  任凭怎么驱赶,都挥之不去,紧紧萦绕心头。

  他很想去找南云秋,却放不下尊严,

  南云秋来找他,他又端着架子,

  吩咐侍卫拦驾。

  见了又恨,不见又想,盼着他出现,又强躲着他。

  陷入爱恨不清的纠葛中,他无法自拔,

  只得借酒浇愁。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来,再作长夜之饮。”

  阿拉木一头栽在桌上,

  酒杯却紧紧攥在手里,残酒滴滴落下,泪珠颗颗飞滚。

  心有灵犀一线通,

  南云秋也在哭泣。

  但和小王子不同,他没有资格灌醉自己,

  排解烦忧最好的办法就是练刀。

  唯有战胜辽东客,挫败对方的阴谋,才是对阿拉木最好的慰藉,

  最好的报答。

  刀花缠绕,人刀合一,分不清刀在哪,也分不清人在哪。

  隔着帐篷,

  能看到里面的身影上下翻飞,动若脱兔,静如处子。

  舞到动情处,夜阑不知眠!

  日日纵酒,夜夜惊起,阿拉木人憔悴,身消瘦,脸上灰暗,失去了往日的光采。

  昨晚,

  乌蒙大胆犯上,扔了他的酒杯,强行把他架走了。

  芒代则苦口婆心,陈述利害,恳求以大局为重,阿拉木才勉强答应,总算好好歇息了一晚。

  昏昏沉沉,

  直到晌午才醒来,腹内空空,体味到难得的饥饿感。

  胃口好了,精神也好了,有些事情也突然间想通了。

  午后,

  春光明媚,枝头上鸟雀成双成对,欢快的鸣叫。

  阿拉木不疾不徐,信步而走,鬼使神差的来到南云秋帐外。

  犹豫好一阵子,仍原地踟蹰,

  心想:

  要不要主动去找他,抑或他发现我来了,

  会出来迎接我?

  如若相逢一笑,很多的误解和不快,或许就能烟消云散。

  流连许久,

  他鼓起了勇气,进入之后,才发觉帐内空无一人。

  侍卫告诉他,南云秋大早就出去了。

  落寞又猛然袭来,

  好不容易,装作不经意间来看他,却看了个寂寞。

  阿拉木略有不快的问道:“他那么早出去作甚?”

  “应该是射猎吧,他经常这样。”

  “他这几天情绪如何?”

  “情绪好得很,今早出门时还高高兴兴的。对了,他还带了包袱,又要了几张面饼和奶酪。”

  这下,

  阿拉木更觉烦闷了。

  心想,

  我相思成疾,日渐消瘦,你却兴高采烈,跟没事人一样。

  我们今天隔阂到如此地步,

  难道你就一点不难过吗?

  你是铁石心肠,丝毫不在乎我们的情感吗?

  抑或在你眼里,

  我们之间真的就是相互利用吗?

  百夫长闻言,大惊道:

  “咦,他带着包袱和吃的喝的,莫非是跑了不成?”

  阿拉木狠踹了他一脚,骂道:

  “一天到晚疑神疑鬼,今后不许再诬陷他。”

  百夫长揉揉屁股,很委屈。

  明明是主子疑神疑鬼,却赖在他头上。

  阿拉木那番话,说得慷慨而自信,

  其实,内心里惊慌失措。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入寝帐,

  赫然映入眼帘的是,

  床铺整理的干干净净,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桌上案上一尘不染,

  整个氛围孤寂而又冷清,

  就是那种斯人已逝,或辞别远行的场景。

  巨大的悲哀,无边的愤怒,齐齐袭来,

  阿拉木无比失落,

  气急败坏道:

  “混蛋,他跑了,他一直在骗我,他从来没把我当回事。”

  接着,

  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乌蒙,集合人马,找到他,宰了他。”

  百夫长主动请缨,急吼吼道:

  “那混蛋背信弃义,辜负了殿下,属下愿意同去,亲手宰了他。”

  阿拉木无力的抬抬手,表示同意。

  乌蒙傻了眼,赶紧问芒代:

  “如果找到他,难道真宰了不成?”

  芒代斥道:

  “憨货,

  殿下说的是气话,万万不可当真。

  如果找到云秋,先把他藏起来,咱们再劝劝殿下,总会消气的。”

  乌蒙挠挠头,咧嘴傻笑,

  百夫长跟在他后面离开出帐,各领兵马出发了。

  芒代留在阿拉木身旁伺候,

  不经意间留意到:

  主子偷偷扯起袖口,拭去了眼角溢出的泪水。

  万芳谷地,

  风景比上次更加宜人,水声溅溅,雀鸣啾啾,草更绿,花儿也更美了。

  南云秋徘徊在几株美人荑前,

  浮想联翩,有些羞羞答答的。

  所谓温故而知新,他晨练马术射艺,午练刀法,功力日臻完善。

  此外,

  他的身体早就痊愈,

  这阵子又啥事不用干,就是专心苦练,

  九公之前教授他的招法,有些尚未完全悟透。

  正好,

  个把月的时间里,琢磨地清清楚楚。

  两个时辰的苦练,浑身自如通透,背上浸着微汗,通泰自如,

  南云秋更加自信。

  吃饱喝足,见天色还早,便来到此处散散心,借以排解愁闷。

  其实,

  他更想轻嗅美人荑的香味,追忆逃亡路上偶遇的那一袭红裙。

  仲春时节,

  阳光和煦,微风融融,挑拨起男儿云雾缭绕的思绪。

  可不是嘛,

  从两年前的那个秋雨夜,踏上逃亡之路,

  到两年后春季的女真停歇,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比如身形,阅历,心思,功夫等等。

  那时候还是少年郎,

  现在十六岁,该叫男子汉了。

  见四下无人,他偷偷拔出几株美人荑,藏在怀里,

  他想回去交给乌蒙,换点东西,

  将来如果能邂逅红裙女,

  就把东西送给她。

  做贼的人都心虚,总以为背后有人在偷窥他。

  他借着上马的间隙,猛然转头,

  看见西边那条南北向的大道上,恰有两匹马飞奔而过。

  两个家伙鬼头鬼脑,其中一人还朝他瞥了过来。

  南云秋很惭愧,

  觉得被人撞破了那点心事,赶忙掖掖衣角,

  飞也似的走了。

  穿过南北路,就是西去营地的村道,

  路不宽,仅能容纳两马并行。

  道旁是大片开阔的原野,百草繁茂,绿茵茵的,盛开着各色花儿。

  小路风景好,又偏僻少人行,南云秋很喜欢,

  纵马驰骋来回很多次,非常熟了。

  马儿欢快的奔跑,

  此刻,心头又泛起些许不安。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阿拉木了,

  对方如果再以事务繁忙来搪塞他,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

  那只能说明,阿拉木不想见他。

  纵然他认为,此心可表日月,

  奈何桩桩件件,的确让阿拉木不满。

  唉,

  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还是用行动来证明心迹吧。

  身后,传来嗒嗒的声响,

  南云秋回头望去,

  只见两骑并驾而来,跑得极快极稳。

  这俩马上功夫一流,很难得。

  南云秋暗暗夸赞。

  的确,

  这条道虽然可以容纳两马并行,但通常而言,都要减速慢行。

  能跑得既快又稳当,

  除了马术好,相互之间的配合也要非常默契,

  方向不能时左时右,更不能有大的偏离。

  女真的骑兵就是比大楚的强!

  河防大营的骑兵,在大楚数一数二,

  可是在他俩面前,却要甘拜下风。

  南云秋练习骑术少说七八年,苏本骥都夸赞他是一等一的骑兵。

  故而,

  对他人的骑术水平高低,了然于心。

  仅凭蹄声,便知骑术高下。

  此刻,

  他感觉后方的蹄声迅疾而齐整,像是和着节拍那样悦人。

  可是再听了几声,

  对方好像不禁夸赞,蹄声似乎不大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