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不归山风云与天灾巨兽-《仙门传奇之林风天命》

  晨雾被飞舟犁开一道白痕,青灰色的山影终于从云海里浮出来。

  帝云松开船舵的手,指节泛着青白——他刚才悄悄缓了半分速度,此刻掌心还留着云纹烫出的浅红印记。

  林小友!

  林小友!许重山的胖脸挤在舱门口,芝麻饼碎屑沾在嘴角,您说的那灵宝飞舟......他喘着粗气跑过来,腰间的玉佩撞得叮当响,天桥商会在南境有三条灵脉,我能调两条换您手里的造船图!

  林风正用柴刀挑着甲板裂缝里的木屑。

  红绳在刀柄上晃,像极了杀鸡时血盆里的涟漪。

  他抬眼瞥了许重山一眼,对方额头的汗珠子正顺着肥肉往下滚,把靛青衫子洇出深色的圆斑。许货主这是急什么?他漫不经心转动柴刀,刀锋在木头上划出细响,我不过提了句灵宝飞舟需用玄铁龙骨,您倒比我还急着掏家底。

  许重山的喉结上下滚动。

  三日前在茶棚听卖茶老汉说北境雪狼收玄铁时,他只当是普通商讯;可方才林风提到废矿里埋着什么时,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家老船主喝多了酒说的胡话——不归山的矿脉,能炼出烧不化的铁。

  此刻他盯着林风腰间那柄柴刀,刀身虽钝,却在晨光里泛着不属于凡铁的冷光,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林小友若信得过,我把商会在青州的分号押给您!他掏出块刻着云纹的玉牌拍在栏杆上,玉牌撞出脆响,这是我许家三代人的底气,换您一句话——合作不合作?

  林风的指尖在刀柄红绳上绕了两圈。

  他想起阿娘当绣娘时,总把线头缠在腕子上,说线要绕紧了,布才不会散。

  此刻许重山的玉牌还带着体温,他能听见对方心跳如擂鼓。合作可以。他突然笑了,柴刀地插进栏杆,但许货主得先学会。他抽回手时,红绳在玉牌上打了个活结,等上了山,您且看我怎么出矿脉,再看怎么出玄铁——他的目光扫过许重山发亮的眼睛,到那时,您再决定押不押分号。

  许重山盯着红绳结,突然弯腰把玉牌揣进怀里。

  他抹了把汗,肥肉堆里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成!

  我许胖子别的不会,就会看人心!他转身往舱里跑,跑两步又回头喊,我这就去翻老账册,找当年矿脉的记号!

  甲板上的动静惊醒了舱里的武弥天。

  他捏着契纸走出来,脸色比船帆还白——方才林风说杀点东西时,他想起万毒窟里那些被剥了皮的妖兽,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此刻他望着许重山晃动的背影,又看向林风插在栏杆上的柴刀,突然觉得这飞舟上的每块木板都在发烫。

  同一时刻,不归山外三十里的云礁上,十八道身影立在雾里。

  最中央的石桌摆着半局残棋,黑子压着白子,像团凝着血的云。

  那小子才入道三年,就敢算计武弥天的道心。戴逍遥面具的女子甩了甩衣袖,袖中飘出半片染血的符纸,留着必成大患。

  可他手里有《玄铁铸舟诀》。另一个面具女子按住她的手腕,天桥商会的许胖子能把三条灵脉捧到他面前,说明这诀能换半座天下。

  石桌尽头的黑袍身影始终垂着眼。

  他的手指在棋盘上移动,停在位置时,指节重重叩了下石面:三年前他在紫竹镇杀鸡,能算出寡妇尸变的时辰;两个月前在青水城,能算出灰袍人窥视的方位。他抬起眼,面具下的声音像刮过石缝的风,这样的人,是棋子吗?

  不是。戴面具的女子冷笑,是能掀翻棋盘的手。

  黑袍的手指碾过的黑子。

  那枚棋子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裹着的鸡毛——正是三日前林风蹲在路边拔鸡毛时,被风卷走的那根。他说,等他进了不归山,断他退路,绝他生机。

  云礁上的雾突然浓了。

  十八道身影如墨滴入水,眨眼间消失不见,只余石桌上裂开的黑子,和那根鸡毛,在风里打了个旋,飘向不归山方向。

  此时的云龙飞舟正撞进一团积雨云。

  船身突然剧烈颠簸,许重山从舱里滚出来,抱着账本撞在栏杆上;武弥天踉跄两步,契纸被风卷走,飘进云里;帝云扑向船舵,指尖的云纹亮起刺目白光,可飞舟仍像被巨手攥住的蛋壳,在云里东倒西歪。

  林风扶住栏杆,任雨水打在脸上。

  他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海,突然眯起眼——在云幕裂开的刹那,他看见不归山的轮廓:山体青灰如铁,山顶笼罩着终年不散的雾,而山脚下,有暗褐色的痕迹顺着山势蔓延,像被谁泼了桶化不开的血。

  是大道战场的余波。帝云稳住船舵,额角渗着汗,二十年前这里打过一场大仗,天地法则碎成了渣,连灵气都带着刺。他的目光扫过林风沾着雨水的脸,所以......

  所以山脚下的矿脉,才会埋着好东西。林风替他说完,转身看向越来越近的山影。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柴刀上,发出的轻响——那是刀身太烫,把雨水蒸发了。

  飞舟突然又是一震。

  这一次,连帝云都没稳住身形,踉跄着撞在罗盘上。

  林风扶住船舷,望着云海深处突然浮现的暗红影子——像座移动的火山,却比火山多了几分活物的诡谲。

  他刚要开口,那影子又沉进云里,只余一阵闷响,像极了某种巨兽的喘息。

  帝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喉结动了动。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握紧船舵,将飞舟又往前推了半分。

  不归山的雾,已经漫到船舷上了。

  飞舟在积雨云里又晃了三晃,那团暗红影子终于从云絮里挣出半截身子——嶙峋的脊背覆着熔岩石壳,每道缝隙都渗着橙红岩浆,粗如巨柱的前爪拍碎云层时,溅落的火星在雨幕里滋滋作响。

  那是什么?林风的柴刀突然在掌心发烫,红绳结蹭过虎口,像被烫了一下。

  他往前半步,雨水顺着眉骨砸进眼睛,却不肯挪开视线。

  帝云的指节在船舵上泛出青白,喉结动了动,声音比雨声还低:焚山螈。

  大道战场碎了天地法则,它本是战死的上古凶兽,被乱流裹着残魂封在山底。

  二十年前那场大战......他突然闭了嘴,船舵上的云纹陡然明灭三次,飞舟竟被那巨兽的气势压得往下沉了半丈。

  林风眯起眼。

  他看见巨兽眼窝里跳动着幽蓝鬼火——不是活物的灵光,倒像被什么东西强按着不得消散的执念。能活这么久?

  法则碎片养着它。帝云舔了舔发裂的嘴唇,这山脚下埋着当年修士的法骨、妖丹、甚至未成的道器,全成了它的养料。

  我十年前随商队路过,见它掀翻了三艘飞舟,连金丹期的护山大阵都被它拍碎了半边。他突然转头盯着林风腰间的柴刀,可它也不是没弱点——

  核心。林风接口,这类不死之物,总得有个锁魂的东西。

  帝云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茶棚,林风听老猎人说山中有会喷火的石头时,用柴刀在桌角刻了道符;此刻这年轻人眼里的光,和刻符时一模一样。他压低声音,在它后颈,有块拳头大的熔晶。

  那是当年大战时,某位真仙的本命法宝碎片,裹着他的道念。

  若能......

  吞噬。林风摸了摸刀柄,红绳在雨里吸饱了水,沉甸甸垂着。

  他想起在紫竹镇第一次见尸变的小王寡妇,她喉间卡着的那枚带血的银簪——所有邪祟,总要有个把魂钉在人间。

  此刻他望着焚山螈脊背上蒸腾的热气,突然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雨声:能得多少?

  足够让你在结丹前,不用怕同阶修士。帝云的声音发颤,像是说给林风,又像说给自己,我师父当年试过,他吞了半块熔晶残渣,现在在苍梧山当长老......

  飞舟猛地一震,焚山螈的尾巴扫过来,在船侧刮出半丈长的焦痕。

  许重山从舱里滚出来,怀里的账本散了半本,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血(不知是撞的还是被火星溅的),扯着嗓子喊:林小友!

  那畜生发疯了?

  林风没回头。

  他盯着焚山螈眼窝里的鬼火,突然闻到一缕焦糊味——不是木头,是血肉。

  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攥柴刀的手背上,被刀柄烫出了红印。许货主且躲好。他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说今天杀鸡用哪把刀这东西,我要了。

  帝云的手指在船舵上捏出了血。

  他望着林风被雨水浸透的后背,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真正的猎人,闻到血腥味时,眼睛会发亮。此刻这年轻人的眼睛,比焚山螈的岩浆还亮。

  不归山的雾来得极快。

  前一刻还能看见山体轮廓,眨眼间飞舟就陷进了乳白雾气里。

  雨停了,甲板上的水痕被雾汽蒸得滋滋作响。

  帝云松了松船舵,云纹暗下去时,突然听见林风低笑一声:两位,船都靠了,不进来坐坐?

  雾里传来细碎的环佩响。

  两个戴逍遥面具的女子从船舷外跨上来,像是踩着雾走的,绣着云纹的鞋尖没沾半滴水。

  左边女子的袖摆扫过栏杆,被焚山螈烧焦的木头上,突然冒出几缕黑烟——是符灰。

  林公子好耳力。右边女子开口,声音像浸了蜜的冰棱,我们棋天盟听说云龙飞舟要上不归山,特来搭个顺风船。

  林风没接话。

  他盯着两人面具上的云纹——和许重山的玉牌、帝云的船舵纹路如出一辙,只是颜色更深,像浸过血。

  柴刀在他掌心轻轻颤动,红绳结不知何时解开了,垂在刀柄上晃。

  左边女子突然抬手,指尖弹出半张符纸。

  符纸在雾里展开,竟是方才云礁石桌上那枚裂开的黑子,裹着的鸡毛还沾着石粉。林公子可认得这个?

  林风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三日前蹲在路边拔鸡毛时,风卷走的那根——当时他以为是寻常风,现在才明白,是有人用搜魂术扒了他的记忆。两位这是查户口?他笑了,柴刀地插在两人中间的甲板上,要搭船可以,先说说——他的目光扫过两人袖中若隐若现的符纸,你们,带够船费了么?

  右边女子的手指在面具上轻轻一叩。

  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琴音,像是在应和什么。

  左边女子突然转身望向雾深处,那里传来焚山螈的闷吼,比之前更沉,像是被什么压着。林公子既然要猎那畜牲,我们便不打扰了。她说着,拉着同伴往舱边走,只是听说......她顿了顿,声音里浮起几分轻慢,有些修士,仗着会算点小卦,就以为能翻云覆雨——

  陆师姐。右边女子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目光扫过林风插在甲板上的柴刀。

  那刀周围的雾汽正被刀身热度蒸腾,露出底下新刻的符纹——和三日前茶棚桌角的一模一样。

  两个女子的身影融入雾里时,林风弯腰拔起柴刀。

  刀柄还留着方才插下去时的余温,他用拇指抹过刀背,突然摸到一道极浅的刻痕——是方才女子袖摆扫过栏杆时,符灰落在刀上烧出来的。

  棋天盟。他低声念了句,抬头望向雾深处。

  焚山螈的吼声更近了,混着若有若无的琴音,像是某种召唤。

  而在雾的更深处,他听见两个女子的声音飘过来,其中一个带着嗤笑:不过是个杀鸡的,也配谈猎兽?

  林风的手指在刀柄红绳上绕了两圈。

  这一次,他绕得极紧,像阿娘当年缠线头那样——线要绕紧了,布才不会散;人要算准了,局才不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