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谢墨微的糖-《五枚:鬼王重生后死缠烂打师尊》

  海花镇的轮廓渐渐消失在身后弥漫的海雾之中,官道两旁的景致由湿润的沿海风貌逐渐向内陆的秋色过渡。踏雪灵驹的蹄声清脆而规律地敲打着路面,但马背上的气氛却与来时迥异。

  谢墨微端坐于马背上,身姿依旧挺拔,霜白色的发丝在秋风中飞扬。然而,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薄唇抿得比平日更紧,似乎在与体内那股不适感较劲。最明显的,便是那依旧浓重的鼻音,每当需要简短指示方向或回应未恙的问话时,那声音便像是蒙了一层湿布,失去了往日的清冽冰寒,反倒透出几分……凡俗的脆弱感。他再次试图运转灵力驱散这恼人的风寒,但效果甚微,这让他心情更添几分烦躁。

  未恙紧紧跟在师尊身后,目光几乎黏在那道略显单薄的背影上。海花镇客栈里,自己抢被子害得师尊着凉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回放,尤其是早上师尊红着鼻尖、强打精神超度亡魂、惩戒恶人的样子,让他心里的愧疚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他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那个晚上,就算把自己绑在地上,也绝不去碰那床被子一下。

  “师尊,您……您还好吧?”未恙忍不住驱马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里满是担忧。

  谢墨微目视前方,并未回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鼻音浓重,带着明显的敷衍。过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弟子过于聒噪,又或许是喉咙实在不适,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才补充道:“无妨,专心赶路。”

  这欲盖弥彰的咳嗽声更是像小锤子一样敲在未恙心上。他抿了抿嘴,不再多问,心里却暗暗打定了主意。

  一路无话,唯有马蹄声和风声作伴。回到绝情峰时,已是夕阳西下。冰冷的山风迎面扑来,谢墨微下意识地拢了拢斗篷,动作比平日快了一分。他将马缰递给迎上来的杂役弟子,吩咐了一句“好生照料”,便径直朝寒玉殿走去,步伐依旧沉稳,却隐隐透着一股想要尽快摆脱外界、回归静谧的急切。

  未恙眼巴巴地看着师尊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后,立刻转身,脚下生风地朝着峰上的厨房跑去。

  厨房里正值准备晚膳的时辰,烟火气十足。未恙找到负责膳食的胖师傅,堆起满脸讨好的笑容:“刘师傅,劳烦您,赶紧帮我熬一碗浓浓的姜汤,要多放姜丝!再……再加点红糖!”

  刘师傅是个和善的中年人,见是未恙,笑着应下,一边麻利地切姜一边打趣道:“哟,未恙小子,这是知道冷了?咱们绝情峰可少见你要喝这驱寒的东西。”

  未恙挠挠头,不好意思明说,只含糊道:“呃……是,有点着凉了。”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辛辣姜味和甜香的红糖姜汤就做好了。未恙小心翼翼地用托盘端着,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寒玉殿。

  殿内一如既往地清冷空旷,仿佛与外界的喧嚣和烟火气完全隔绝。谢墨微并未在正殿,未恙轻车熟路地绕到后殿的静室。静室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敲,里面传来一声带着鼻音的“进”。

  未恙推门进去,只见谢墨微正坐在窗边的蒲团上,似乎正在调息,但脸色比刚才更显苍白几分,眉宇间那抹倦意也更深了。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琉璃色的眸子看向未恙,以及他手中那碗醒目的姜汤。

  “师尊,”未恙端着托盘,恭敬地递上前,声音带着十二分的诚恳,“弟子熬了碗姜汤,您趁热喝了吧,驱驱寒。”

  谢墨微的目光在那碗颜色深浓、热气袅袅的汤水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语气淡漠地拒绝:“不必。区区风寒,无需此物。” 那嫌弃之意,几乎不加掩饰。

  未恙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但他这次铁了心要让师尊喝下去。他保持着递送的姿势,不肯收回,开始软磨硬泡:“师尊,海花镇湿气重,这风寒不同寻常,喝点姜汤发发汗才好得快!您看您鼻子都不通气了,多难受啊!”

  “为师好的很。”谢墨微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拿开。”

  “师尊——”未恙拖长了音调,几乎带上了点撒娇耍赖的意味,“您就喝一口嘛!就一口!弟子一片心意!您要是不喝,弟子……弟子就跪在这儿不走了!” 他说着,作势就要跪下。

  谢墨微眼角微微一跳,显然对弟子这种无赖行径感到头痛。他揉了揉眉心,似乎那不适感又加重了。静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僵持,只听得见姜汤热气蒸腾的细微声响和未恙略带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谢墨微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地。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碗姜汤,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壮士断腕般的……勉强?

  “出去。”他接过碗,立刻下达了逐客令,语气依旧冰冷。

  未恙心中一喜,知道师尊这是妥协了,连忙应道:“是是是,弟子这就出去!师尊您一定要喝完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倒退着出了静室,还贴心地把门轻轻掩上。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像只壁虎一样,偷偷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屏息凝神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静室内,谢墨微端着那碗姜汤,眉头紧锁,盯着那深色的液体,仿佛在看一碗毒药。他确实极其厌恶姜的那种辛辣刺激的味道,更不喜红糖过分的甜腻。但碗沿传来的温热,以及门外那个竖着耳朵的小家伙……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仰起头,以一种近乎灌药的姿态,将碗中的姜汤一饮而尽。

  辛辣与甜腻混合的古怪味道瞬间充斥口腔,刺激着喉咙,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喉结滚动,强忍着才没有当场失态。然而,就在未恙在门外听到碗底与托盘轻碰的声音,心下稍安,准备功成身退之时,他透过门缝,瞥见了一个让他瞬间瞪大眼睛的画面——

  只见他那向来清冷如冰、不染尘埃的师尊,在放下汤碗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利落地剥开,将一颗圆滚滚、色泽莹白的糖块塞进了嘴里!动作之快,之隐秘,若非未恙正好偷窥,绝难发现!

  谢墨微含住糖块,脸颊一侧微微鼓起一个小包,他迅速抿紧唇,恢复了平日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门外的未恙,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呼出声。他心脏砰砰狂跳,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师尊……师尊居然……偷吃糖?!那个连吃饭都像在完成仪式的师尊,那个对甜食似乎毫无兴趣的师尊,竟然会随身带着糖,还会在喝完不喜欢的姜汤后,像小孩子一样偷偷塞一颗到嘴里!

  巨大的反差冲击着未恙的认知,让他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忘了呼吸。片刻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不是嘲笑,也不是觉得滑稽,而是一种……酸酸软软的、带着暖意的触动。原来师尊也不是真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他也有不喜欢的东西,也会用这种笨拙又可爱的方式去缓解。

  未恙悄悄地、蹑手蹑脚地离开了静室门口,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窃喜、温暖和更深层次愧疚的复杂表情。他决定,这个秘密,他要烂在肚子里。但同时,他也暗暗记下了——师尊不喜欢姜汤,但似乎……喜欢甜食?

  回到自己的弟子房,未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师尊偷吃糖时那瞬间的窘迫和可爱。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轻轻叹了口气。

  “净安啊净安……”他低声念叨着自己的字,“看来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窗外,绝情峰的月色清冷如旧,但未恙却觉得,今夜的山峰,似乎比往常要……温暖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