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谢墨微凭啥束着我?-《五枚:鬼王重生后死缠烂打师尊》

  绝情峰的夜色,比白昼更显孤寂。寒月悬于中天,清辉洒落,将万里雪原映照得如同白昼,却无半分暖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寒玉殿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些许黑暗,却驱不散那万年不变的寒意。

  未恙盘膝坐在弟子房内的寒玉床上,并未入定。他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床面上划动着,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白日里师尊那句“绝情峰弟子如何修行,我自有分寸”。那句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至今未平。被如此直接而强硬地维护,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那种感觉,很陌生,却……让人贪恋。

  然而,贪恋之余,一丝久违的、不安分的躁动,也开始在他心底悄然滋生。被北子仙君带去人间市井的经历,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某个被规矩和敬畏牢牢锁住的匣子。匣子里关着的,是那个曾经在泥泞中打滚、带着几分野性和不羁的少年未恙。那个未恙,会为了一顿饱饭与人厮打,会因旁人的嘲弄而竖起全身的刺,会对着不公的命运呲出獠牙,哪怕头破血流。

  上山以来,那个未恙被一点点磨平、压制,努力学着恭顺、克制,学着成为师尊眼中合格的弟子。他几乎成功了,成功到连自己都快要忘记原本的模样。可北子仙君的出现,尤其是那趟红尘游历,如同春风拂过冻土,让深埋的种子蠢蠢欲动。西华仙君的严厉斥责,反而像是一根针,刺破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外壳。凭什么……一定要循规蹈矩?师尊维护他,是否也意味着,师尊并非全然否定他骨子里的某些东西?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疯长。他忽然觉得,这间冰冷整洁的弟子房,有些憋闷。窗外那轮冷月,也显得格外刺眼。

  与此同时,寒玉殿主殿内,谢墨微并未如往常般静坐悟道。他立于窗前,霜白色的身影几乎与窗外月色融为一体。浅琉璃色的眸子望着远方沉沉的夜色,目光却似乎没有焦点。

  白日里维护未恙的举动,于他而言,并非深思熟虑的结果,更像是一种本能。当他听到西华将矛头指向未恙,用那种审视“不合格品”的语气训斥时,一种极其细微的不悦,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涌动。他的弟子,纵有千般不足,也轮不到他人来指摘。这种护短,源于他骨子里对“所有物”的绝对掌控欲,还是掺杂了些许别的什么?谢墨微自己亦不愿深究。

  他想起未恙那孩子被训斥时煞白的小脸和微颤的手指。那模样,竟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初上绝情峰时,面对师尊(上一代汐南仙尊)那更加严苛、近乎无情的教导时,内心深处也曾有过的惶恐与无助。只是他早已将那些软弱的情绪冰封殆尽。如今,看到类似的神情出现在自己的弟子脸上,一种极其陌生、几乎被他遗忘的感觉,似乎想要破冰而出。

  是……不忍吗?

  这个念头让谢墨微微微蹙眉。不忍,是修行大忌,是道心不坚的表现。他立刻将这点涟漪压下,恢复成一贯的冰冷。然而,心底那丝异样,却并未完全消失。他意识到,或许,对未恙的教导,不能只是一味地施压与锤炼。那孩子心性未定,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过刚易折。北子那种看似胡闹的方式,或许……也并非全无道理?至少,能让那孩子眼中,多几分鲜活气。

  这个认知,让谢墨微感到些许不适。他习惯了绝对的控制和既定的轨迹,任何偏离,都意味着不确定和……麻烦。但看着窗外冰冷的月色,他忽然觉得,这绝情峰,或许确实是太静了。静得让人心寒。

  次日清晨,未恙照例在广场上演练剑诀。经过一夜的思绪翻腾,他心中那股叛逆的小火苗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了些。练剑时,他不再像以往那般一丝不苟地追求动作的标准,而是尝试融入一些自己的理解,甚至偷偷夹带了昨日在市井看到的杂耍中某个灵巧的翻身动作。动作略显生涩,甚至有些冒险,却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肆意挥洒的快意。

  果然,剑势一出,便出现了偏差,气息也随之微乱。

  若是往常,谢墨微冰冷的指正早已如同剑气般袭来。未恙甚至已经做好了承受训斥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寒意并未降临。

  他忐忑地收势,抬眼望去。只见谢墨微依旧静立廊下,目光落在他身上,浅琉璃色的眸子平静无波。他并未立刻开口,而是静静看了他片刻,才淡淡道:“招式求变,其心可嘉。”

  未恙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尊……这是在肯定他?

  谢墨微顿了顿,才继续道,语气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往日的锐利:“然根基未稳,妄动易折。方才第三式‘回风拂柳’,转身时灵力运转迟滞半分,易被敌所乘。当以‘凝冰诀’稳固下盘,再图变化。”

  他没有斥责未恙的“胡闹”,而是直接点出了招式变化中暴露出的破绽,并给出了具体的改进方法。这与其说是批评,不如说是一种……引导?

  未恙心中猛地一热,那股叛逆的躁动瞬间被一种更大的激动所取代。师尊他……看到了他的尝试,甚至……默许了?他连忙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接下来的修炼,未恙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依旧认真,却不再像以往那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开始敢于在剑招中融入一些细微的、属于自己的理解,虽然依旧稚嫩,却充满了生机。而谢墨微的指点,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不再只是冷冰冰地指出错误,偶尔,会在未恙某个略显冒险却灵光一闪的变招后,极轻微地颔首,或是用简短的词语点出其中可取之处:“尚可”、“角度刁钻”、“力道需控”。

  这些细微的变化,如同春风化雨,无声地滋润着未恙的心田。他逐渐意识到,师尊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全然不近人情。在那层坚冰之下,似乎也藏着某种难以察觉的……认可与期待。这份认知,让他对师尊的敬畏中,悄然生出了更深的亲近与依赖。那个被压抑的、放荡不羁的未恙,并未消失,而是在师尊这看似冷漠实则留有空间的“纵容”下,找到了一个可以小心翼翼探出触角的缝隙。

  而谢墨微,看着广场上那抹逐渐变得灵动、甚至偶尔会因一个小小成功而眼底闪光的瘦小身影,心中那丝不适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平静。或许,教导弟子,并非只有“锤炼”一途。看着一块顽石在自己手中渐渐显露出内里的光华,这种感觉,似乎……也并不坏。

  绝情峰上的冰雪依旧,寒风依旧。但在这片极寒之地上,冰层之下,似乎正有暖流,悄然涌动。师徒二人,都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切实可见的速度,适应着彼此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