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灰衣信使与无声警告-《因果,归墟观测者》

  地铁事件后的周末,林默是在一种持续的低度焦虑和强烈的好奇中度过的。

  他反复回想那瞬间的剧痛、那些光怪陆离的“丝线”、以及自己那精妙到毫巅的“踉跄”。

  他尝试再次集中精神,希望能主动触发那种视觉,结果除了把自己搞得头晕眼花之外,一无所获。

  那能力如同一个羞涩的幽灵,只在它想出现时才会显露痕迹。

  周一上班,他感觉自己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重新审视着这个看似熟悉的世界。

  同事小李的咋呼,王经理故作威严的咳嗽,办公室空调的嗡鸣……一切依旧,但在他的感知里,似乎多了一层模糊的底衬。

  他总觉得,在那些日常的噪音之下,隐藏着某种更庞大、更精密的运行机制,而他,刚刚撬开了这台机器外壳的一条缝隙。

  下午,他借口外出透气,走到了公司大楼后巷,一个相对僻静的吸烟区。

  他并不吸烟,只是需要一点空间。刚站定,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近得几乎贴着他的耳廓。

  “看来,‘种子’已经发芽了。”

  林默浑身一僵,猛地转身。

  一个穿着灰色立领风衣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悄无声息,仿佛是从墙壁的阴影里渗出来的。

  他身形高挑,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海瞬间就会消失的类型,但那双眼睛,沉静得像两口古井,没有任何波澜,却让林默感到一种被彻底看透的寒意。

  是地铁事件时的那种注视感!而且强烈了数倍!

  “你是谁?”林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靠住了冰冷的墙壁,肌肉微微绷紧。

  “陈深。”男人言简意赅,从风衣内侧取出一个和林默收到的那张邀请函材质类似的小巧徽章,上面刻着一个抽象的、如同沙漏与眼睛结合的符号,在他掌心一闪而过。

  “时序档案馆,外部联络员,三级观察员。”

  时序档案馆!他们果然找上门了!

  林默的心脏怦怦直跳,既有被突然出现的恐惧,也有某种“果然如此”的确认感。

  “那张卡片是你们送的?地铁里……你们在监视我?”

  陈深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林默微微苍白的脸上,尤其是他的左眼,仿佛能穿透眼皮,看到那后面隐藏的、刚刚苏醒的能力。

  “感觉如何?第一次‘视见’那些神奇的丝线,第一次进行‘微干涉’的滋味。”

  林默瞳孔微缩。他知道!

  他不仅知道自己的能力,连地铁里那件小事他都清楚!

  “头痛,恶心,像跑了一场马拉松。”

  林默没有否认,在这样的人面前否认显得愚蠢。

  他选择直接抛出问题,“那到底是什么?那些‘线’?”

  “因果线。”陈深的解释依旧简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万物联系的具象化。颜色代表联系的性质,粗细代表强弱。你能看见,意味着你拥有成为‘观察员’的潜质,或者说……诅咒。”

  “诅咒?”

  “看见,即意味着责任,也意味着危险。”

  陈深向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

  “你在地铁里做得很……巧妙。利用物理世界的偶然,干预了即将发生的因果冲突,避免了更麻烦的‘怨憎会’线的生成。

  干涉幅度控制在最低限度,反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算是夸奖吗?林默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但是,”陈深的话锋陡然一转,眼神锐利如刀,

  “你破坏了‘观察者第一准则’——绝对中立。你干预了。哪怕只是最微小的干预,你也已经从‘岸边’正式踏入了‘水中’。”

  他抬起手,指向巷子口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

  “现在,水里的‘东西’已经注意到你了。‘看见者’对于它们而言,既是威胁,也是……猎物。”

  一股寒意顺着林默的脊椎爬升。他想起那种被注视感,想起能力的不可控。

  “它们是什么?革命军?还是别的?”林默追问,试图从对方口中撬出更多信息。

  陈深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又毫无温度。

  “知道的越多,陷得越深。你现在只需要记住我的警告:”

  “第一,在你学会如何控制和隐藏你的‘视见’能力之前,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避免独处,尤其是夜晚。”

  “第二,不要轻易尝试第二次干预。每一次干预,无论大小,都会在你身上留下‘标记’,积累‘纠葛’。下一次反噬,不会只是头痛那么简单。”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陈深的目光如同实质,钉在林默脸上,

  “不要相信任何试图主动接触你、向你示好的陌生人。尤其是……那些鼓吹‘自由意志高于因果’,声称能帮你‘摆脱宿命’的人。”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楔子,一字一句敲进林默的脑海。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我破坏了规则,你们不是应该处理我吗?或者……清除我的记忆?”

  他想起了王经理转达的话。

  陈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你的‘潜质’评级很高。档案馆认为,一个可控的、懂得规则的‘观察员’,比一个因为无知而可能引发更大混乱的‘觉醒者’,对维持‘律法界’稳定更有价值。至于清除记忆……”

  他顿了顿,“那并非毫无风险,而且,对于已经初步‘视见’真实的人,效果往往不佳,甚至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因果紊乱。”

  他后退一步,重新融入墙角的阴影,仿佛随时会消失。

  “邀请依然有效。当你决定不再满足于被动的恐惧,而是想要主动理解、掌控这份力量时,联系我。”

  他递过来一张普通的白色卡片,上面只有一个手写的、看似毫无规律的字符序列,像是一串乱码。

  “用你的‘注意力’凝视它三秒以上。”

  说完,不等林默再问,陈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几个闪烁就消失在巷子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默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指尖冰凉。

  陈深的话像是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在他周围缓缓收紧。

  危险?标记?革命军?这些词汇冲击着他的认知。

  他回到办公室,感觉一切都不同了。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周围的人。

  那个总是坐在一楼大厅看报纸的保安,今天看报的姿势是不是有点过于僵硬?

  那个送外卖的小哥,为什么会在他们楼层徘徊了那么久?

  还有街对面那家新开的甜品店,那个穿着玩偶服招揽顾客的人,玩偶服的眼睛位置,似乎总有意无意地扫过他们公司的大门……

  是心理作用?还是陈深口中的“水里的东西”已经开始了它们的窥伺?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包围了他。

  他拥有了一种窥见世界秘密的能力,却也因此成为了黑暗中的靶子。

  同事小李还在没心没肺地讨论着晚上的游戏活动,王经理还在为季度报表焦头烂额。

  他们依旧生活在那个平静的、数据的表格里,而他,林默,已经被抛出了表格之外,落入了一个充满未知规则和潜在敌意的旷野。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写满乱码的卡片。

  接受邀请,意味着主动跳入那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拒绝?他还能回到那个仅仅在两天前还觉得理所当然的“平凡”世界吗?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