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
燕赤霞打算将遗骸收殓，帮这些枉死的书生下葬。
他单膝跪地，以剑作锹，小心掘开一捧黑土。
泥土翻开，一股腥臭的腐汁涌出，熏得他眼眶生疼。
借着月光，只见那遗骸并非“埋”在土里，而是“长”在土里。
惨白双肋间，早被灰褐藤蔓贯穿，根须如铁，沿骨髓一路分枝，把胸腔缠成密不透风的藤笼。
四肢骨骼更被根须替代，膝盖以下空剩皮骨残鞘，稍一用力，“咔嚓”便成齑粉。
最骇人的是，琵琶骨处竟绽出指粗藤蔓，穿胛而出，深深刺入泥土深处。
燕赤霞脸色铁青，剑尖轻挑，试图切断主藤。
才稍一用力，藤蔓收缩，“咯咯”几声脆响，整副骨架顿时龟裂，颅骨下颌脱落，滚入泥洼，发出空洞的“嗒”声。
他僵在原地，掌背青筋暴起，却再不敢妄动。
每一条藤下，都系着一根早已脆化的骨骼。
燕赤霞只能作罢。
……
乱葬岗外，荒坡背风处。
两顶尼龙帐篷支成犄角，中间一堆篝火噼啪作响。
常胜翘腿坐在折叠椅上，一边啃着泡椒鸡爪，一边拿树枝在地上写着字。
黑——苗——兰。
常胜用树枝点了下“黑”，开口道：“这次副本叫《黑山裂魂》，那么最终boss肯定与黑山山脉有关。”
随后又将树枝移到“苗”，继续道：“苗家茶摊妖气弥漫，附近肯定有妖物。”
树枝又划向“兰”，“兰若寺有女鬼，有‘藤蔓怪’。”
“这三个地方，或者说三方势力，彼此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陈卓端着杯速溶咖啡，在常胜身边蹲下。
“胜哥，那两只叫晚棠和暮烟的女鬼……”
陈卓吹了吹杯口热气，斟酌着措辞继续说道：“好像跟‘藤蔓怪’不是一条心，临被拖走前，还冲我喊‘快走’呢。”
常胜正要开口回应，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枯枝被踩碎的声响，便用脚掌将“黑、苗、兰”三个字擦去。
燕赤霞从黑暗里走出，脚步有些沉重。
重剑背在身后，剑身缠布已失，裸露出斑驳剑锋。
常胜看了一眼，又默默把目光移开，并未多问。
燕赤霞走到火堆旁坐下。
“汝忠呢？”
常胜朝帐篷努努嘴，“睡着呢，燕大哥不用担心。”
陈卓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拿着矿泉水，问道：“喝水喝酒？”
“喝酒！”
燕赤霞接过啤酒，仰头灌了几大口，哑声开口道：“明日天一亮，我就跟汝忠说明实情，让他独自上路。”
常胜把树枝插回土里，抬眼问：“那你呢？”
“我留下。”燕赤霞把空罐捏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继续道：“以后我就住在兰若寺，寺外立牌警示，以免再有无辜的读书人枉死。”
他声音低下去，却带着一丝倔强：“妖邪不除，燕某不离兰若寺半步。”
火堆“啪”地炸出一簇火星，映得虬髯半红半黑。
常胜拎起两罐啤酒，指尖一弹，“咔嗒”撬开拉环，白沫顺着罐壁淌下。
他朝燕赤霞举了举，朗声笑道：“以后我们常去寺里蹭酒，燕大哥可别嫌烦。”
燕赤霞侧目，火光在他眼底跳了瞬，随即大手一挥，接过啤酒仰头灌尽。
泡沫沾须，他也懒得抹，只闷声道：“求之不得。”
通过几次接触下来，燕赤霞也看出来了，常胜和陈卓，绝对是有些真本事的。
一夜无话。
……
次日清晨。
雾色未散，林鸟先啼。
书生汝忠掀帘出帐，脸色虽仍旧苍白，却也比昨夜好了许多。
燕赤霞将自己要常驻兰若寺的决定告诉汝忠，让他独自游历。
汝忠道：“前路漫漫，独行岂不寂寞？先前的约定还作不作数了？汝忠虽无降妖之能，却擅写文章。”
“以后你于荒山守寺，我就在城中执笔，好让全天下读书人知道，除了功名以外，仗剑亦可护民。”
汝忠说着说着，忽然思如泉涌，恨不得立马执笔，写一本《髯侠伏魔录》。
开篇偈语他都想好了——文照千古，剑横黑山，愿士子不复埋骨。
汝忠想到这，忽然发觉后背轻飘飘的，这才意识到书箱没了。
他立马慌乱起来。
“我书箱呢？”
昨夜常胜为了扮演读书人，解下汝忠的书箱，背进了兰若寺。
在与“藤蔓怪”缠斗的过程中，书箱碎了一地。
常胜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他拱手一揖，满是歉意道：“汝忠兄，昨夜我为装斯文，借你书箱一用，不料竟不慎遗失，箱我愿以三倍偿之，聊表歉意。”
汝忠似乎很重视自己的书箱，此时声音都有了哭腔。
“其余琐碎都不重要，书箱里有《大圣平妖传》前几回目的手稿啊！”
汝忠说罢，竟欲翻身上马，去兰若寺寻找自己的书箱。
燕赤霞将其拦下，随后开口对常胜等人解释了一番。
汝忠遗失的手稿，是他根据说书人所讲的故事为蓝本，加上自己的一些理解，纪录在册。
故事本身是没有名字的，《大圣平妖传》是汝忠自己取的。
听到这，常胜放心了，对汝忠承诺道：“那说书人所讲的故事，我们都看……听过无数次了，汝忠兄若感兴趣，我完完整整给你讲一遍，如何？”
汝忠：“当真？”
常胜随口将《西游记》前几集的故事讲了出来。
汝忠略做回想，发现常胜讲述的，确实与说书人说的相差无几。
甚至有些细枝末节，比说书人版本更为详略。
譬如：孙悟空刚离开花果山，虽披人衣，却仍是“猴性难改”。
不会系腰带，不会绾发髻，斗笠戴反，草鞋左右颠倒，走路一摇三摆。
市井无赖见他这副怪相，顿时时围成一圈，拍手齐喊：“快看毛脸雷公！雷公脸，红屁股！”
有人伸指戳他手背。
有人揪他尾巴。
更可恨的是，几个闲汉见他腰里揣着野果，设下套圈。
“套中送酒！”
孙悟空伸手去试，却被他们用涂了胶的圈粘住手。
他越挣扎，胶圈越紧，连皮带毛撕下一层，血珠渗红半脸。
懒汉还不解恨，又牵来条瘸腿老狗，把破帽子扣在狗头上，按着老狗对他作揖：“雷公给雷婆请安！”
围观者拍手称赞，笑出了眼泪。
孙悟空艺成之日，并未立马返回花果山。
他专程找到当初那群戏弄过他的无赖、懒汉，全给杀了。
（电视剧不是这样的，我编的）
汝忠还想打听后面的故事，常胜却已翻身上马。
“他们也都听过，汝忠兄去问他们吧。”
常胜与燕赤霞策马先行，其余伙伴也随之跟上。
汝忠与陈卓并肩而行。
“陈兄，大闹天宫之后，大圣又做了什么？带领着花果山的猴子猴孙入主天庭了吗？”
“没有……”陈卓回想着《西游记》剧情，缓缓道：“玉帝见一众手下都奈何不了大圣，只能请西天如来佛祖……”
“如来佛祖与大圣打赌，说大圣逃不出他掌心……”
苏柔骑着马，听着二人的对话，似是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嘴角漾起一抹微笑。
燕赤霞打算将遗骸收殓，帮这些枉死的书生下葬。
他单膝跪地，以剑作锹，小心掘开一捧黑土。
泥土翻开，一股腥臭的腐汁涌出，熏得他眼眶生疼。
借着月光，只见那遗骸并非“埋”在土里，而是“长”在土里。
惨白双肋间，早被灰褐藤蔓贯穿，根须如铁，沿骨髓一路分枝，把胸腔缠成密不透风的藤笼。
四肢骨骼更被根须替代，膝盖以下空剩皮骨残鞘，稍一用力，“咔嚓”便成齑粉。
最骇人的是，琵琶骨处竟绽出指粗藤蔓，穿胛而出，深深刺入泥土深处。
燕赤霞脸色铁青，剑尖轻挑，试图切断主藤。
才稍一用力，藤蔓收缩，“咯咯”几声脆响，整副骨架顿时龟裂，颅骨下颌脱落，滚入泥洼，发出空洞的“嗒”声。
他僵在原地，掌背青筋暴起，却再不敢妄动。
每一条藤下，都系着一根早已脆化的骨骼。
燕赤霞只能作罢。
……
乱葬岗外，荒坡背风处。
两顶尼龙帐篷支成犄角，中间一堆篝火噼啪作响。
常胜翘腿坐在折叠椅上，一边啃着泡椒鸡爪，一边拿树枝在地上写着字。
黑——苗——兰。
常胜用树枝点了下“黑”，开口道：“这次副本叫《黑山裂魂》，那么最终boss肯定与黑山山脉有关。”
随后又将树枝移到“苗”，继续道：“苗家茶摊妖气弥漫，附近肯定有妖物。”
树枝又划向“兰”，“兰若寺有女鬼，有‘藤蔓怪’。”
“这三个地方，或者说三方势力，彼此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陈卓端着杯速溶咖啡，在常胜身边蹲下。
“胜哥，那两只叫晚棠和暮烟的女鬼……”
陈卓吹了吹杯口热气，斟酌着措辞继续说道：“好像跟‘藤蔓怪’不是一条心，临被拖走前，还冲我喊‘快走’呢。”
常胜正要开口回应，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枯枝被踩碎的声响，便用脚掌将“黑、苗、兰”三个字擦去。
燕赤霞从黑暗里走出，脚步有些沉重。
重剑背在身后，剑身缠布已失，裸露出斑驳剑锋。
常胜看了一眼，又默默把目光移开，并未多问。
燕赤霞走到火堆旁坐下。
“汝忠呢？”
常胜朝帐篷努努嘴，“睡着呢，燕大哥不用担心。”
陈卓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拿着矿泉水，问道：“喝水喝酒？”
“喝酒！”
燕赤霞接过啤酒，仰头灌了几大口，哑声开口道：“明日天一亮，我就跟汝忠说明实情，让他独自上路。”
常胜把树枝插回土里，抬眼问：“那你呢？”
“我留下。”燕赤霞把空罐捏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继续道：“以后我就住在兰若寺，寺外立牌警示，以免再有无辜的读书人枉死。”
他声音低下去，却带着一丝倔强：“妖邪不除，燕某不离兰若寺半步。”
火堆“啪”地炸出一簇火星，映得虬髯半红半黑。
常胜拎起两罐啤酒，指尖一弹，“咔嗒”撬开拉环，白沫顺着罐壁淌下。
他朝燕赤霞举了举，朗声笑道：“以后我们常去寺里蹭酒，燕大哥可别嫌烦。”
燕赤霞侧目，火光在他眼底跳了瞬，随即大手一挥，接过啤酒仰头灌尽。
泡沫沾须，他也懒得抹，只闷声道：“求之不得。”
通过几次接触下来，燕赤霞也看出来了，常胜和陈卓，绝对是有些真本事的。
一夜无话。
……
次日清晨。
雾色未散，林鸟先啼。
书生汝忠掀帘出帐，脸色虽仍旧苍白，却也比昨夜好了许多。
燕赤霞将自己要常驻兰若寺的决定告诉汝忠，让他独自游历。
汝忠道：“前路漫漫，独行岂不寂寞？先前的约定还作不作数了？汝忠虽无降妖之能，却擅写文章。”
“以后你于荒山守寺，我就在城中执笔，好让全天下读书人知道，除了功名以外，仗剑亦可护民。”
汝忠说着说着，忽然思如泉涌，恨不得立马执笔，写一本《髯侠伏魔录》。
开篇偈语他都想好了——文照千古，剑横黑山，愿士子不复埋骨。
汝忠想到这，忽然发觉后背轻飘飘的，这才意识到书箱没了。
他立马慌乱起来。
“我书箱呢？”
昨夜常胜为了扮演读书人，解下汝忠的书箱，背进了兰若寺。
在与“藤蔓怪”缠斗的过程中，书箱碎了一地。
常胜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他拱手一揖，满是歉意道：“汝忠兄，昨夜我为装斯文，借你书箱一用，不料竟不慎遗失，箱我愿以三倍偿之，聊表歉意。”
汝忠似乎很重视自己的书箱，此时声音都有了哭腔。
“其余琐碎都不重要，书箱里有《大圣平妖传》前几回目的手稿啊！”
汝忠说罢，竟欲翻身上马，去兰若寺寻找自己的书箱。
燕赤霞将其拦下，随后开口对常胜等人解释了一番。
汝忠遗失的手稿，是他根据说书人所讲的故事为蓝本，加上自己的一些理解，纪录在册。
故事本身是没有名字的，《大圣平妖传》是汝忠自己取的。
听到这，常胜放心了，对汝忠承诺道：“那说书人所讲的故事，我们都看……听过无数次了，汝忠兄若感兴趣，我完完整整给你讲一遍，如何？”
汝忠：“当真？”
常胜随口将《西游记》前几集的故事讲了出来。
汝忠略做回想，发现常胜讲述的，确实与说书人说的相差无几。
甚至有些细枝末节，比说书人版本更为详略。
譬如：孙悟空刚离开花果山，虽披人衣，却仍是“猴性难改”。
不会系腰带，不会绾发髻，斗笠戴反，草鞋左右颠倒，走路一摇三摆。
市井无赖见他这副怪相，顿时时围成一圈，拍手齐喊：“快看毛脸雷公！雷公脸，红屁股！”
有人伸指戳他手背。
有人揪他尾巴。
更可恨的是，几个闲汉见他腰里揣着野果，设下套圈。
“套中送酒！”
孙悟空伸手去试，却被他们用涂了胶的圈粘住手。
他越挣扎，胶圈越紧，连皮带毛撕下一层，血珠渗红半脸。
懒汉还不解恨，又牵来条瘸腿老狗，把破帽子扣在狗头上，按着老狗对他作揖：“雷公给雷婆请安！”
围观者拍手称赞，笑出了眼泪。
孙悟空艺成之日，并未立马返回花果山。
他专程找到当初那群戏弄过他的无赖、懒汉，全给杀了。
（电视剧不是这样的，我编的）
汝忠还想打听后面的故事，常胜却已翻身上马。
“他们也都听过，汝忠兄去问他们吧。”
常胜与燕赤霞策马先行，其余伙伴也随之跟上。
汝忠与陈卓并肩而行。
“陈兄，大闹天宫之后，大圣又做了什么？带领着花果山的猴子猴孙入主天庭了吗？”
“没有……”陈卓回想着《西游记》剧情，缓缓道：“玉帝见一众手下都奈何不了大圣，只能请西天如来佛祖……”
“如来佛祖与大圣打赌，说大圣逃不出他掌心……”
苏柔骑着马，听着二人的对话，似是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嘴角漾起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