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回京城的“船票”-《皇叔,我真不想当皇帝啊!》

  二月初九的卯时,江南码头浸在奶白色的晨雾里。竹篙点水的“笃笃”声从雾深处传来,船工们赤着脚搬运货箱,号子声混着江鸥的啼叫,在潮湿的空气里凝成水珠,顺着萧砚的青缎披风往下滚。

  “世子爷,时辰不早了。”谢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玄色衣袍被雾水洇得发暗,手里攥着根鸡毛——是萧砚昨夜整理账册时掉的,此刻正被他当作书签夹在袖中。

  萧砚回头,看见苏二娘挎着竹篮从石板路上匆匆赶来,竹篮里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小石头攥着海鸟风筝跟在她身后,光脚踩过积水潭,溅起的水花在晨雾里泛着银亮的光。

  “路上吃。”苏二娘把油纸包往萧砚手里塞,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按,“码头新开的‘醉仙楼’,厨子是宫里出来的。”

  萧砚接过桂花糕,忽然想起李狗剩说过,他最后一次见苏二娘时,她也送了包桂花糕。他不动声色地把油纸包揣进怀里,触到怀里的碎瓷片——苏二娘画的码头地图还在,边角被他摸得发毛。

  小石头举着海鸟风筝往萧砚跟前凑:“世子爷,找到爹说的‘日出’了吗?”

  萧砚蹲下身,摸了摸他沾着草屑的头发:“快了。等我回来,带你去东海看真正的日出——比码头的还要大十倍。”

  小石头眼睛亮晶晶的:“那烤羊腿呢?”

  “忘不了!”萧砚笑着弹了弹他的额头,“等从东海回来,让谢云哥哥烤给你吃。”

  谢云在一旁咳了一声,转身走向泊在岸边的官船。船舷上挂着“苏记”的灯笼,在晨雾里像团朦胧的火球。萧砚跟着他上船,船工递来船票时,他瞥见票根上的朱砂印——“苏记布庄”四个小篆字,边角有些模糊,却和李狗剩遗物里的船票一模一样。

  “谢云。”萧砚攥紧船票,“这印章……”

  “先上船。”谢云压低声音,“裴党的暗哨在码头。”

  船锚起碇的“哗啦”声惊起一群江鸥。萧砚站在船头回望,看见苏二娘抱着小石头站在码头上,海鸟风筝的翅膀在雾中忽隐忽现。谢云立在他身侧,玄色衣袍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还攥着那根鸡毛。

  “这是我爹的。”谢云忽然塞给他块玉佩。萧砚借着晨光细看,麒麟佩的眼睛是赤金嵌的,和之前客商腰间的那枚分毫不差——只是这枚麒麟的角缺了半截。

  “能认裴党的暗线。”谢云的指尖抚过缺角,“当年我爹为了护苏皇后,被刺客砍断的。”

  萧砚心口一震。他想起账册里裴党余孽腰间的玉佩,想起谢云说过他父亲的佩丢在了江南。原来这枚缺角的麒麟佩,才是真正的信物。

  “收好。”谢云的声音低了些,“遇到持同款玉佩的人,不必留情。”

  萧砚郑重地点头,把玉佩系在腰间。船行渐远,码头的轮廓在雾中淡成水墨画,唯有苏二娘的竹篮和小石头的风筝还清晰如昨。萧砚摸了摸怀里的账册,忽然想起苏二娘塞桂花糕时,油纸包底下还压着张字条——他趁谢云不备抽出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李狗剩的船票在夹层。”

  他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悄悄探进油纸包夹层,果然摸到块硬物——是半枚碎玉,纹路和他怀里的碎瓷片严丝合缝。

  “怎么了?”谢云察觉他的异样。

  “没事。”萧砚把碎玉重新藏好,“只是觉得……苏二娘好像知道很多事。”

  谢云没说话,只是望着江面。晨雾渐渐散去,东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像极了小石头风筝上的海鸟翅膀。萧砚忽然想起小石头的话,抬头看向船头的方向——那里海天交界处,一轮红日正破雾而出,把江水染成流动的金箔。

  “世子爷!”小石头的声音从码头传来,“别忘了烤羊腿!”

  萧砚笑着挥手:“忘不了!等我回来,带你去东海烤全羊!”

  江风卷着他的话扑向码头,惊起一群白鹭。谢云望着萧砚被晨光镀亮的侧脸,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鸡毛。那是昨夜萧砚整理账册时,从海鸟风筝上扯下来的——他总说这鸡毛像御笔的笔锋,却不知这是苏皇后当年赐给谢父的信物。

  船行至江心时,萧砚忽然发现船票夹层里还藏着张字条。他借着晨光细看,上面只有四个字:“海晏号现。”字迹是用金粉写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谢云。”萧砚的声音有些发颤,“苏二娘……她可能知道海晏号的下落。”

  谢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字条,瞳孔骤然收缩。他忽然想起昨夜苏二娘往萧砚披风里塞桂花糕时,袖口露出的红绳——和李狗剩尸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在给我们指路。”谢云低声道,“从码头仓库到东海屿,她一直在暗处铺路。”

  萧砚点头,把字条和碎玉收进袖袋。船头的红日已完全跃出江面,万道金芒刺破晨雾,将整艘官船染成金色。他望着前方的航道,忽然觉得这场回京城的旅程,远比想象中凶险——裴党的暗线、苏二娘的秘密、海晏号的真相,都像这满江碎金,在浪涛下静静流淌。

  而他和谢云,就像这江心的船,只能顺着暗流前行,直到揭开所有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