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又是月季-《六艺通杀:我在南朝当暗卫丫鬟》

  将军和夫人再次端坐于主位上。

  最先被两名侍女小心翼翼展开的,是崔遥的画作。

  画卷甫一展开,满堂的喧哗似乎都为之一静。

  画上没有浓墨重彩,只以清隽的笔触,勾勒出数枝临风傲立的秋菊。

  那菊花不是开在富贵人家的花盆里,而是生于野逸的篱笆之侧,花瓣舒展,姿态清丽,仿佛能让人嗅到秋日清晨带着微霜的空气。

  崔遥此人,平日里总是一副风流倜傥、漫不经心的模样,没个正形。

  然而,他毕竟是顶级门阀精心教养出来的嫡长子,是崔氏未来的门面。

  这一出手,便显露出扎实得令人敬畏的功底与超凡脱俗的品味。

  他画的不是花,是风骨。

  连上首的将军夫人都看得入了神,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喜爱。

  萧将军见状,朗声笑道:“夫人平素最爱菊花,常自比菊中君子。不知对遥小郎君的这幅画,有何高见啊?”

  经过了午宴上崔遥的那番高质量的吹捧,他显然对崔遥态度已然不同。

  这声遥小郎君,叫得亲热又自然。

  将军夫人这才回过神,带着一丝赧然。

  “将军说笑了。遥小郎君自幼得名师指点,笔笔皆是功力,处处可见风雅。

  妾身不过是闲时涂抹,娱情罢了,如何敢与这等佳作相提并论?”

  这番话说得谦逊得体。

  崔遥却浑不在意地一笑,端起酒杯遥遥一敬。

  “夫人过谦了。在下这点微末伎俩,不过是拾人牙慧。

  家父常说,真正将菊花画得出神入化的,当属卢老。

  我这画中菊,若与卢老笔下的相比,便如萤火之于皓月了。

  说起来,连卢府依古法所酿的菊花酿,都是京师一绝,圣人念及旧情,都时不时要讨上几罐,用作宫宴呢!”

  他这番话一出口,我便不由得想笑。

  马屁精崔遥!

  将军夫人正是卢家嫡长女,他这般盛赞卢老画菊的造诣与卢府家酿的清绝,实则是绕了个弯,以一种更不动声色的方式,从根源上赞誉了将军夫人的出身与品味。

  这远比直接的奉承要高明百倍。

  最后,他更是轻飘飘地提到了“圣人”与“宫宴”,将这场看似寻常的权贵交际,一下子拔高到了天子脚下的层级。

  这才是顶级门阀子弟的说话艺术。

  一幅画,几句话,便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家族关系的确认、人脉网络的炫示,以及对自身圈层地位的巩固。周围那些二三流的士族官家子弟,此刻都只能默不作声地听着,脸上除了肃然起敬,再无其它表情。

  正当我思索之际,内侍们已将崔遥的画作收起,又呈上了第二幅。

  我的心蓦地猛一跳!

  又是月季!

  画卷展开,几朵怒放的月季跃然纸上。

  然而,这幅画的风格,却与之前王婉仪那幅细腻渲染、富有感染力的作品截然不同。

  如果说王婉仪画的是月季的魂,那么眼前这幅画,画的便是月季的骨。

  画上的每一片花瓣,每一根枝条,每一片叶脉,都由无数道精准而有力的线条构成。

  那些线条繁复交错,却又遵循着某种严谨的规律,形成一种独特的、充满力量感的肌理。

  整幅画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气呵成的水墨丹青,反倒像是一幅……一幅精心雕刻过的版画!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入我的脑海。

  版画?我前世在博物馆里看过无数精美的古代版画,那种刀刻斧凿般的线条感,与眼前这幅画的风格何其相似!难道……这个我所穿越而来的南朝,竟然已经有了版画技术?

  这与我记忆中的历史常识,似乎有些出入。

  不只是我,在场的许多人也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显然,这种画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面对众人的疑问,画作的主人——郑小郎君站了起来。

  他不像崔遥那般洒脱不羁,而是带着几分工科子弟特有的严谨与沉稳,拱手开始解释。

  “诸位见笑了。

  此画并非用于悬挂清赏,而是在下为工坊所绘的画稿。

  此种画法,便于工匠在屏风、柜门,乃至瓷器漆器等摆件上进行刻制或描摹,可确保形准而神不失。”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随即爆发出更为热烈的赞叹声。

  “原来是画稿!我说呢,这线条怎如此硬朗!”

  “妙啊!如此一来,岂不是能让上百件器物上的花纹都一模一样?”

  “郑小郎君不愧是工部尚书家的公子,连画画都带着一股子格物致知的味道!”

  我心中再次为之震动。

  好一个工部尚书家的郑小郎君!

  崔遥的菊花,展现的是顶级门阀的文化底蕴与人脉。

  而郑小郎君这幅月季“画稿”,则另辟蹊径,展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价值——实用与创新。

  他巧妙地将文人雅士的绘画,与工匠的技艺结合在了一起。

  将风雅之事,化为了可以量化、可以复制的生产力。

  这已经超出了附庸风雅的范畴,这是在展示一种“经世致用”的才能。

  对于以军功起家、注重实效的将军府而言,这种才能,或许比单纯的诗画文章更具吸引力。

  如此看来,郑家所拥有的技术背景,确实是一些高门在联姻时首要考虑的因素。

  这也让我忍不住思考,如果我了解的现代信息相比郑家更为超前的话,在对付这个陈留先生口中的深不可测的郑家,会不会有一点点优势呢?

  就在这时,一个小郎君,大约是喝得高兴了,高声出言调笑。

  “郑小郎君这一手绝活,若是用来制作聘礼中的各式器物,想必定能让妻家大为欢喜,也让新妇爱不释手啊!”

  这话带着几分促狭,却正好说到了点子上。

  “轰”的一声,众人发出一阵善意的哄堂大笑。

  许多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若有若无地瞟向了王婉仪所在的方向。

  我几乎是本能地,立刻将视线投向王婉仪。

  在满堂的笑声与注视中,她再也无法维持之前那份娴静。

  她羞涩地低下了头。

  原来如此。

  我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在这一刻松动了半分。

  王婉仪画月季,郑小郎君也画月季。

  一个画其神韵,一个画其筋骨。

  一个铺垫于前,一个惊艳于后。

  这两者合在一起,便是一场天造地设的“郎情妾意,情真意切”。

  我看着王婉仪那羞不可抑的模样,心中暗忖,莫非是我多虑了。

  这不过是一对倾慕中的男女,在用他们的方式,为自己的爱情与未来铺路而已。

  不过……

  如果我是王家家主,确实会优先考虑娶郑家女。

  而不会是嫁王家女去郑家。

  王婉仪作为政治联姻棋子,就不难理解她犹如困兽般的争取与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