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批言定天命-《风云雄霸天下》

  残阳。

  如血。

  塞外的风,总是带着一股粗粝的沙尘味,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在这片仿佛被天地遗忘的荒芜之地,却矗立着一座不该存在的客栈。

  客栈很旧,旗幡破败,在风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呜咽,像是垂死者的叹息。

  客栈里只有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绝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他穿着锦袍,很干净,与这满屋的灰尘格格不入。他坐得笔直,像一杆标枪,插在这片颓败之中。他的手放在桌上,手指修长,稳定,干燥。这是一双握权柄的手,一双发号施令的手,一双…杀人的手。

  他是雄霸。

  天下会的雄霸。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壶酒,两只杯。酒未动,杯已凉。

  他在等人。

  等一个能告诉他命运的人。

  风更紧了,吹得门窗吱呀作响。

  雄霸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空荡荡的客栈,最终落在角落的阴影里。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佝偻、干瘦的老人,仿佛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浑身裹在一件脏兮兮的皮袄里,脸上皱纹堆叠,写满了风霜与恐惧。他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竿上挂着块白布,写着“测算天机”四个墨迹模糊的字。

  他是泥菩萨。

  一个能看透天机,却看不透自己命运的相士。

  “你来了。”雄霸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空旷的客栈里回荡。

  泥菩萨的身子似乎缩得更紧了,他咳嗽着,像是一只破风箱。“雄帮主相召,老朽…不敢不来。”

  “坐。”

  泥菩萨颤巍巍地坐下,不敢看雄霸的眼睛。

  “你知道我要什么。”雄霸将一只空酒杯推到他面前。

  泥菩萨的咳嗽声更急了,几乎要将肺咳出来。“帮主…天机不可轻泄,妄窥天命,必遭…”

  “天谴?”雄霸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那笑意却未抵达眼底,“我雄霸,不信天,只信自己。若天要罚,便让它来罚我好了。”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嗒。

  嗒。

  嗒。

  每一声,都像敲在泥菩萨的心尖上。

  客栈外,风声凄厉。

  客栈内,死寂无声。

  只有那规律的敲击声,和泥菩萨压抑的、恐惧的喘息。

  压力,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这小小的客栈撑爆。

  雄霸并不催促,他只是看着,等着。他知道,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扛得住这种沉默。

  这是一种比刀剑更可怕的武器。

  良久。

  泥菩萨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嘶声道:“…纸…笔…”

  雄霸一挥手,早已备好的笔墨从柜台后无声地滑至泥菩萨面前。显露了一手精纯的内力。

  泥菩萨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他蘸墨,在那泛黄的纸上,艰难地写下两行字。

  字迹歪斜,却力透纸背,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写罢,他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气息奄奄。

  雄霸没有立刻去拿那张纸。

  他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酒很烈,灼烧着他的喉咙。

  然后,他才缓缓拿起那张纸。

  目光扫过。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

  纸上只有十四个字: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那几乎凝滞的压力,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可怕的东西——野心!炽热、疯狂、足以焚烧一切的野心!

  雄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眼神,已变得无比深邃,无比明亮,仿佛有两团火焰在其中燃烧。

  他慢慢将那张纸攥在手里,揉碎。

  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风云…”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像是品味着最醇的美酒,最利的刀刃。

  他站起身,锦袍无风自动。

  他没有再看泥菩萨一眼,仿佛那人已不存在。

  他大步走向客栈门口。

  门外,黄沙漫天,天地苍茫。

  他的身影,在残阳下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巨刃,要将这天地都劈开!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沙,传入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客栈外的数名黑衣劲装汉子耳中。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找出两个人。”

  “一个,叫风。”

  “一个,叫云。”

  “要活的!”

  风,卷起沙砾,打在客栈破败的门板上。

  呜咽声依旧。

  像命运的低语,也像…江湖开启的序幕。

  一个属于野心、杀戮、友情、背叛的时代,随着这塞外客栈中的一句批言,轰然拉开了它血色的大幕。

  金鳞化龙,风云际会。

  谁主沉浮?

  客栈内,泥菩萨挣扎着爬起来,望着雄霸消失的方向,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悲悯。

  他剧烈地咳嗽着,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化龙…化龙…呵呵…呵呵呵…”

  “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雄霸…你只知前半,可知那后半…”

  “那要命的后半啊……”

  他的笑声,混合着咳嗽声,在空荡的客栈里回荡,凄厉得如同鬼哭。

  残阳终于彻底沉入了地平线。

  黑暗吞噬了大地。

  只有风声,永恒地呼啸着,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刚刚开始,却已注定了血雨腥风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