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离开的时候-《深渊凝视:影后的觉醒》

  北极光在凌晨时分渐渐隐去,天空重新被沉甸甸的铅灰色云层覆盖。黑沙滩恢复了它一贯的、冷酷而单调的景色,仿佛昨夜那场梦幻般的光之舞蹈从未发生过。但小屋内的气氛,却因那场极光下的对峙与抉择,发生了微妙而决定性的改变。

  苏蔓最终没有背上行囊独自离开。陈默提供的线索和那个折中的方案,像一道脆弱的绳索,暂时拉住了她决意离去的脚步。但她并非被说服,而是做出了一个更符合她逻辑的评估:分散风险固然是一种策略,但在信息严重不足、敌友难辨的情况下,贸然脱离已知的(哪怕是存疑的)保护圈,进入完全未知的黑暗,风险可能更高。留下,至少能近距离监视陈默和“守夜人”,并在林微光做出她认为的危险选择时,有更大的干预可能。

  于是,一个表面上的共识达成了:前往伦敦,但不是林微光单独赴约,而是三人一同前往,以更隐蔽、更安全的方式,去探查那个基金会和神秘电话背后的真相。陈默将作为先导,利用“守夜人”的渠道提前布置;苏蔓负责警戒和应急;林微光和暖暖则处于保护核心,非必要不暴露。

  这是一个建立在脆弱信任和各自算计基础上的临时同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如履薄冰。

  接下来的两天,在一种异样的忙碌和沉默中度过。陈默频繁与刀疤脸联络,安排撤离路线、伪造证件、以及抵达伦敦后的初步落脚点。苏蔓则利用一切时间检查武器、规划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预案,她对陈默提供的每一个信息都保持着最高度的怀疑,并要求查看“守夜人”为他们准备的每一个细节。林微光则在安抚依旧被噩梦困扰的暖暖和压抑自己内心对“治愈希望”的渴望之间煎熬,她能感觉到苏蔓和陈默之间那层看不见的冰墙,也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两人小心翼翼地隔开,仿佛她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不稳定因素。

  第三天清晨,天色未明,寒风刺骨。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距离小屋一公里外的砾石路上。刀疤脸亲自开车,另外两名“守夜人”成员坐在后座。

  告别简短而压抑。刀疤脸只是对陈默点了点头,说了句“线路已安排,保持静默”,便再无他言。他甚至没有多看林微光和苏蔓一眼,那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感,让苏蔓的眉头蹙得更紧。

  他们将乘坐这辆车前往雷克雅未克,然后搭乘一艘前往丹麦希茨海尔斯港的夜间渡轮,再从丹麦辗转进入英国。这是一条相对迂回但被认为更不易被追踪的路线。

  车子在荒原上颠簸前行,车内无人说话。暖暖蜷在林微光怀里睡着了,苏蔓紧盯着车窗外的景色,陈默则低头看着掌上设备上闪烁的路线图。林微光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被冰雪覆盖的苔原和孤独的火山,心中涌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冰岛这个月的避难时光,像是一场漫长而寒冷的梦,如今梦醒了,他们又将投入更加叵测的现实。

  抵达雷克雅未克后,他们在“守夜人”安排的安全屋短暂停留,更换了符合伪造身份的普通衣物,将显眼的装备拆分隐匿。傍晚时分,他们混杂在游客和货运司机的人流中,登上了那艘庞大的、灯火通明的“北欧巨人”号渡轮。

  渡轮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小镇,餐厅、商店、客舱一应俱全,喧闹的人声和暖烘烘的空气瞬间将他们从冰岛的孤绝中拉回了俗世的喧嚣。但这种喧嚣并未带来安全感,反而让苏蔓更加警惕——人越多,环境越复杂,潜在的威胁也就越难以甄别。

  他们预订了两间相邻的内舱客房,陈默独居一间,林微光、苏蔓和暖暖共用另一间。安顿下来后,按照计划,陈默去船上的公共区域“熟悉环境”并检查是否有异常,苏蔓留在房内警戒,林微光则带着暖暖去自助餐厅吃些东西。

  餐厅里人声鼎沸,各种语言交织,食物的香气弥漫。暖暖似乎被这热闹的景象暂时吸引了注意力,小口吃着盘子里的鱼排,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不同肤色的人们。林微光食不知味,目光下意识地扫视着人群,心中那根弦依旧紧绷。她知道苏蔓的担心不无道理,这艘船上成百上千的陌生人中,谁知道是否隐藏着不怀好意的眼睛?

  回到客舱走廊时,暖暖忽然捂着肚子,小脸皱了起来:“妈妈,肚肚疼……”

  可能是刚才吃的食物不太适应,或者只是紧张引起的肠胃不适。林微光看了看紧闭的客舱门,不想打扰里面可能正在休息或保持警惕的苏蔓,便对暖暖说:“妈妈带你去洗手间好不好?”

  她牵着暖暖,走向客舱层尽头的公共洗手间。走廊里灯光有些昏暗,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收,显得格外安静。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排风扇低沉的轰鸣。

  林微光让暖暖进了隔间,自己站在外面洗手池旁等待。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焦虑。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穿着渡轮工作人员深蓝色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个子不高,身材普通,手里拿着一个清洁工具篮,看起来像是例行打扫。

  林微光起初并未在意,只是侧身让开洗手池的位置。那人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有些含糊。他走到洗手池旁,却没有开始清洁,而是从工具篮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类似喷雾器的东西。

  就在林微光觉得有些不对,警惕心刚刚升起的瞬间,那人猛地转身,动作快得惊人!他手中的喷雾器对准林微光的脸,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没有刺鼻的气味,只有一股极其轻微的、带着甜腻感的雾气喷出!

  林微光虽然有所警觉,但对方的动作太快,距离也太近,她只来得及屏住呼吸,偏过头,但还是吸入了一丝那甜腻的气息。几乎是立刻,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

  是麻醉剂!或者更糟的东西!

  “暖暖!”她用尽最后力气喊了一声,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在她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看到那个“清洁工”丢掉了喷雾器,从工具篮底部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轻薄的手术刀,眼神冰冷地看向暖暖所在的隔间门!

  不!!!

  无尽的黑暗和恐惧吞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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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舱内,苏蔓正靠在门边,闭目养神,耳朵却捕捉着门外走廊的一切细微声响。距离林微光带着暖暖出去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这时间似乎有点长了。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她心头蔓延。

  她睁开眼,决定出去看看。刚拉开客舱门,就听到走廊尽头隐约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随后是隔间门被猛地拉开的刺耳声音,紧接着,是暖暖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充满恐惧的惊叫!

  苏蔓浑身汗毛倒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冲了出去!她的速度极快,几乎在几秒钟内就冲到了洗手间门口!

  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几乎冻结:林微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个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男人,正一手捂住不断挣扎、尖叫的暖暖的嘴,另一只手握着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刀尖正抵在孩子的脖颈上!他显然没料到苏蔓来得如此之快,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狠厉,拖着暖暖就要往洗手间深处的杂物间退去!

  没有时间思考!苏蔓在冲过来的瞬间,已经将手探向腰后——那里藏着一把陈默准备的、便于隐蔽的陶瓷匕首。但在对方挟持人质、刀尖抵喉的情况下,投掷或近身攻击的风险都太高了!

  电光石火间,苏蔓的目光扫过对方持刀的手腕,又扫过他的颈部,最后落在他那双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上。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没有冲向对方,而是猛地一脚踹在旁边一个金属垃圾桶上!垃圾桶发出巨大的声响,朝着那男人的方向滚去!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和动静让男人本能地动作一滞,目光下意识地瞟向滚来的垃圾桶。

  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

  苏蔓动了!她没有扑向男人,而是如同鬼魅般侧身滑步,目标是男人侧后方墙壁上的消防警报玻璃罩!她的手肘精准而狠辣地击碎了玻璃罩!

  “呜————!!!”

  刺耳至极的消防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客舱层!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巨大的噪音和突如其来的红光让男人浑身剧震,挟持着暖暖的手也下意识地松了一分!就在他因这巨大干扰而失神的刹那,苏蔓已经如同捕食的猎豹般揉身而上!她避开了正面,从侧后方切入,左手如铁钳般扣住男人持刀的手腕,拇指狠压其虎口穴道,右手则成手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劈在男人颈侧的大动脉上!

  男人闷哼一声,眼前发黑,手腕一麻,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松开了对暖暖的钳制,试图反抗。

  但苏蔓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在手术刀脱手的瞬间,她扣住男人手腕的左手顺势向下一拧,同时膝盖猛地顶向他的后腰!一连串动作流畅、狠辣、精准,完全是多年实战淬炼出的杀人技!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瘫软下去,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苏蔓看也没看他,第一时间将吓得浑身发抖、泪流满面的暖暖紧紧抱在怀里,同时快速检查了一下林微光的情况。呼吸和脉搏还在,但意识昏迷,显然是中了强效麻醉剂。

  警报声还在疯狂嘶鸣,走廊里开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喊叫,船上的保安和其他乘客正在被吸引过来。

  苏蔓眼神冰冷地扫过地上昏迷的袭击者,迅速在他身上搜查。除了那把手术刀和一个空了的喷雾器,没有其他明显标识。但在脱下他的手套时,苏蔓的目光骤然一凝。

  在男人右手腕内侧,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像是指纹又像是电路板纹路的烙印痕迹,那不是纹身,更像是一种皮下植入的电子标识。而在这个烙印旁边,戴着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运动手表。

  苏蔓的心猛地一沉。她认识这种手表——或者说,认识这种手表的内部芯片架构。陈默之前用来干扰监控、进行信号遮蔽的那个改装设备,其核心元件的封装风格和工艺特征,与这块手表内部的微型组件,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这不是“暗夜”的风格,也不是普通杀手会用的东西。这代表着高度专业化和特定技术背景的渗透。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蔓当机立断,迅速从袭击者身上搜走了那块手表和喷雾器残骸,然后将昏迷的林微光架起,抱着暖暖,快速退出了洗手间,向着客舱方向返回。

  在走廊拐角,她与闻讯赶来的陈默撞了个正着。陈默脸色铁青,看到苏蔓架着昏迷的林微光和她怀里哭泣的暖暖,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可怕。

  “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急问,同时警惕地看向警报大作的方向。

  “刺杀,未遂。”苏蔓语速极快,将那块黑色手表塞到陈默手里,眼神如冰刃般直视着他,“你的人,还是你‘朋友’的人?”

  陈默接过手表,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认出了那种技术特征。

  而就在这时,船上的广播响了,是船长急促的声音,要求所有乘客保持冷静,保安正在前往事发区域,并宣布由于“安全事件”,渡轮将提前在下一个港口(法罗群岛的托尔斯港)紧急停靠,所有乘客需接受初步调查。

  提前停靠?调查?

  苏蔓和陈默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这绝不是巧合。

  袭击者失败了,但另一层更大的网,似乎正在收紧。

  他们必须立刻离开这艘船,在港口检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