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归途与笔记-《别在我的世界里降温》

  大巴载着满身的疲惫和隐隐的期待,在周日下午三点整,稳稳停在了附中校门口。

  江野拎着简单的行李走下车,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目光却在第一时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踮着脚尖、在人群中急切张望的身影。

  宁晚也看见了他。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像只被惊动的小鹿,拨开人群,飞快地冲到了他面前,气息微喘,脸颊因为奔跑和激动泛着健康的红晕。两周不见,她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和总是微微上扬的嘴角。

  “江野!你回来啦!”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江野看着她,两周来在集训基地积攒的紧绷和冷寂,仿佛在这一刻被这过于明媚的笑容驱散了不少。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了那么一两秒。

  “集训辛苦吗?题目难不难?你肯定又拿第一了吧?”宁晚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问题一个接一个,围着他打转。

  “还好。”江野言简意赅,拎着行李往校门里走。宁晚自然然地跟在他身侧,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

  周围有认识的同学投来好奇或暧昧的目光,两人都默契地无视了。

  走到教学楼下的林荫道,周围安静了些。宁晚这才稍微收敛了兴奋,偷偷打量着他。他好像瘦了一点,下颌线更加清晰,眼神里的疲惫虽然被刻意隐藏,但还是能窥见一丝痕迹。但那股清冷的气质依旧,甚至因为这两周的独立集训,似乎更沉淀了一些。

  “那个……”宁晚想起正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用牛皮纸包好的笔记本,递到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周的物理和数学笔记,我……我都帮你抄了一份。”

  她知道他肯定不需要,他那样的脑子,估计老师讲一遍就记住了。但她还是认认真真地抄了,工工整整,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重点和易错点。仿佛这样做,就能填补一些他不在时的空白,也能让自己感觉离他的世界近一点。

  江野脚步顿住,低头看着那本明显是崭新、却被细心包好的笔记本,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他接过笔记本,指尖触碰到牛皮纸温凉的表面。

  他翻开一页。

  里面是娟秀工整的字迹,和他记忆中她平时略带潦草的风格完全不同。重点部分用荧光笔标出,旁边还有她自己的理解批注,虽然有些地方略显稚嫩,但能看出是花了很大心思的。

  一股极其细微的暖流,悄无声息地淌过心间。

  他合上笔记本,抬眼看她。女孩正紧张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某种评判。

  “谢谢。”他低声说,将笔记本仔细地收进了自己的行李袋里。

  宁晚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绽开笑容,像是得到了最高奖赏:“不客气!”

  两人继续并肩走着。

  “你不在,好多题我都不会做。”宁晚开始小声抱怨,带着点不自觉的撒娇意味,“问老师都没有问你讲得明白。”

  江野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两周学校里发生的琐事,哪个老师又拖堂了,食堂出了什么新菜品但很难吃,她物理小测又差点不及格……他没有打断,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吹过,带着初夏特有的、草木生长的气息。

  宁晚说着说着,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他:“给,今天的糖。”

  是一颗包装很简单的牛奶糖。

  江野看着她掌心里的糖,又看看她亮晶晶的、带着期待的眼睛。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接过,而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从自己随身背着的、那个装着竞赛资料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个略显陈旧、但保存完好的硬壳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没有任何图案,只有右下角用钢笔写着一个凌厉的“江”字。

  “这个,”他将笔记本递给她,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交换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物品,“我集训时整理的物理错题和思路。你看不懂的,再来问我。”

  宁晚愣住了,看着眼前这本散发着清冽墨香和独属于他气息的笔记本,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

  这是他……主动给她的?

  是他亲手整理的笔记?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本笔记,像接过什么易碎的珍宝。笔记本沉甸甸的,里面承载的,是他两周的心血,是他那个她一直仰望的、高不可攀的智慧世界的一角。

  而现在,他向她敞开了这一角。

  “我……我会认真看的!”她紧紧抱着笔记本,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

  江野看着她珍而重之的模样,眼底那点疲惫似乎彻底消散了。他“嗯”了一声,伸手,从她另一只手里,拿走了那颗牛奶糖。

  指尖相触,带着阳光的温度和糖纸的窸窣声响。

  他剥开糖纸,将白色的糖块放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化开,甜得恰到好处。

  两人继续往前走,一个含着糖,一个抱着笔记本。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归途的终点,不是告别,而是另一种形式陪伴的开始。

  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像一座无声的桥梁,连接了两个原本平行的世界。

  而桥梁的这一端,宁晚知道,她离那颗看似冰冷的心,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