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兰时得偿所愿-《窃她》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他还是不说话,脸很红,眼睛里像雨水落进去了,乌黑水亮的。

  黎寒商想摸摸他的头,看发不发烧,手还没碰到,小家伙戒备地往后躲。

  她的手停在半空。

  男孩眨了眨眼睛,又笨拙地往前凑了凑,主动把额头贴到黎寒商的掌心里。

  既懂防备,又渴望关切。

  到底只是个小孩。

  掌心的温度很高,他在发烧,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海边待了多久。

  黎寒商又去捡了几个纸壳子,还有几张报纸,盖在男孩身上。

  他睁着眼看她,像一只流浪了很久刚到家的小动物,没有安全感,又有防备心。

  黎寒商温柔地拍拍他的头:“睡吧。”

  他还是睁着眼,在怕什么。

  “你会丢掉我吗?”

  他怕再被丢掉,怕数无数个九十九也没有人来接。

  黎寒商摇摇头:“不会。”

  一只瘦小的手从纸壳子里伸出来,抓住黎寒商的衣角,他说:“虞渊……”

  他叫虞渊。

  天桥外风声雨声夹杂,杂乱无章,滴滴答答,夜深没有人声,只有风雨吵闹的白噪音,听在耳边,催人入眠。

  黎寒商握着小孩的手,意识渐渐昏沉。

  “简简。”

  “简简。”

  “醒醒简简。”

  手指动了,有醒过来的征兆。

  黎寒商陷入昏迷的第十八个小时后,远在枫城的江燕君来了,紧握着黎寒商的手,在床头唤她。

  “简简。”

  “舅妈来了。”

  天刚亮,项教授又安排了一次检查,不用排队,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仍然显示没有异常,没有外伤,皮下也没有淤血,但人就是叫不醒,用医学也解释不了。

  贺兰时从来不信神,却在旭日初升的时候,走到了医院的许愿池。

  许愿池旁边有个小女孩,在往池子里面抛硬币。

  “灵吗?”

  小女孩回头,看着穿病号服的贺兰时:“有一个老奶奶跟我说,只要把硬币投进中间那个坑里面,愿望就能成真。”

  小女孩继续投硬币,可还是没投进,身上已经没有硬币了,她红着眼许愿:希望妈妈早日康复。

  许完愿,小女孩让开投币的地方:“哥哥,给你投。”

  她要去陪妈妈了。

  贺兰时只有一个硬币,来之前,用身上所有的钱跟一个护工换的。大贺家因为产业特殊,涉及到国家军事,作为贺海川的法定继承人,贺兰时接受过各种各样的训练,极擅长射击。

  这个距离,他闭着眼睛都能扔进去,但他的手有点抖,他瞄了很久,才将硬币扔出。咕咚一声,进了。

  然后许愿。

  一,二,三,四……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九十九,九十九,九十九……九十九,九十九。

  “贺老师。”

  一百。

  贺兰时睁开眼,回头。

  黎寒商站在朝阳里:“你在这里干什么?”

  “许愿。”

  她很意外:“你信神?”

  贺兰时走到她面前,目光炙热:“信。”

  从现在开始,他会诚心信奉。

  求神,保佑她。

  “怎么这样出来了?”贺兰时声音很哑,脸色苍白,“不用输液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黎寒商迎着贺兰时的目光,第一次这样不带偏见、不加闪躲地正视贺兰时的眼睛,是一双连朝阳都偏爱的眼睛,数不尽的流光都向他倾斜。

  无端地让黎寒商想到了一幅画面——深山涧月,粼粼水面上映出盎然春色与一片山野。

  有书言:兰时,春时也。

  原来他的名字真的会应景。

  她看到了与她想象中不一样的贺兰时,清俊的,温柔的。

  “我已经没事了,没有受伤。”她说,“我听孟熠说,花盆砸下来的时候,是你拉开了我。”

  听说?

  她解释说:“应该是撞到头了,最近的记忆有点错乱。”

  二十分钟前,黎寒商意识清醒了。

  她睁开眼,动了动手指,发现握着的手由小孩变成了大人。她转过头去,看到了江燕君。

  “舅妈。”

  江燕君眼睛微微发红:“简简醒了。”

  江燕君立马按下呼叫铃。

  头有点疼,黎寒商按了按头,扶着枕头试图坐起来。

  江燕君立马扶住她:“躺着别动,等医生过来。”

  黎寒商又重新躺下。

  江燕君握着她的手,俯身轻声问:“有没有哪里疼?”

  病房里人很多,孟熠桑沈都在,黎政英和梁金灵也在,甚至吴秀云都在,倒是令人很意外。

  黎寒商扶着额:“我头很疼。”

  刚好,项教授来了。

  江燕君让开地方:“项教授,快帮她看看。”

  穿着白大褂、两鬓已经有白头发的老医生走到床前,先是看了看仪器上的生命体征数据,再用电筒照了照黎寒商的瞳孔。

  “头晕吗?”

  黎寒商点点头。

  项教授问:“有没有恶心感?”

  她又点头。

  项教授另外再帮她做了一些其他检查。

  她茫然地看着江燕君:“舅妈,我怎么了?怎么在医院?”

  听她这么问,江燕君焦急地看向医生。

  桑沈上前问黎寒商:“你不记得了吗?你在住院部门口差点被楼顶掉下来的花盆砸到。”

  黎寒商摇头,说不记得,头很疼。

  桑沈又问:“记不记得我?”

  “桑宝珠。”

  桑沈:“……”

  没傻,还记得他最讨厌的乳名。

  他不跟病人生气:“那你还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

  “你们我都记得。”

  “今天几号?”桑沈问。

  黎寒商摇头。

  “几月?”

  她不太确定的样子:“十月?”

  江燕君很着急:“项教授,她这是怎么回事?”

  项教授把手里的检查报告又翻了一遍,确定数据都正常:“家属不用太担心,黎小姐的头部没有结构性损失,脑电图和MRI结果也都正常,不排除脑震荡和创伤应激的可能,这两者都有可能导致患者出现意识障碍和逆行性遗忘。暂时没有什么大问题,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江燕君稍稍放心了:“有劳教授了。”

  项教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病房。

  梁金灵立马围上去,表情好奇:“姐姐,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来医院吗?”

  “不记得了。”

  “那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