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生辰快乐,贺兰时-《窃她》

  “贺兰时!”

  这是黎寒商第一次对贺兰时发脾气。

  他立刻低头服软:“对不起。”

  不确定仍被爱,不确定会被坚定选择,他的眼里全是对未知的不确定和惶恐。

  “我以后不了。”他试探地握住黎寒商的手腕,“你别生气,我会改。”

  黎寒商看着贺兰时的眼睛问:“你自己信吗?”

  她的眼神正在告诉他:她不信。

  贺兰时回答不上来。

  他本来就是恶人,这一点他自己也深知。

  “阿月,我不想吵架。”

  人在争吵的时候,情绪上头,容易说出言不由衷的话。

  黎寒商轻轻拍了拍贺兰时的手,示意他先松开:“我们都静一静好吗?”

  贺兰时摇头,本能地更用力,抓紧她:“你别走。”

  “不走远,我回我自己家。”

  贺兰时的眼神在祈求她:“会回来吗?”

  “会。”

  他松开了手。

  不要骗我。

  不要丢掉我,黎寒商。

  ……

  黎寒商走之后,时间太慢了,每一秒钟都像是被延长了。

  贺兰时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等睡着了,就会天亮,天亮了黎寒商应该就会回来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个小孩,还相信那个女人的鬼话。

  那个女人,他的生母。

  “你在这里等我,我办完事就来接你。”

  “什么时候来?”

  “等你数到一百。”

  女人把小孩扔在海边就走了。

  天很黑,海边一个人都没有。

  小孩坐在沙子上,闭上眼睛开始数数:“一,二,三……”

  风声很吵。

  小孩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八十一,八十二,八十三。”

  他偷偷睁开了眼,看了看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

  那个女人还没有回来接他。

  “八十四,八十五,八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骗子。

  “九十九。”

  “九十九。”

  “九十九。”

  小孩突然听到了脚踩在沙子上的声音,那一瞬间,数数的声音变得轻快了:“一百。”

  然后小孩睁开眼睛,抬起头。

  “小朋友,你好。”

  不是他等的人。

  是另一个大人,一个漂亮的大人,她的眼睛很温暖,和远处的灯塔一样,是亮的。

  小孩问:“是她让你来接我的吗?”

  这个大人疑惑:“她?”

  “我知道了,你不是她找来的。”他重新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她说数到一百就会来接我,她是骗子。”

  小孩又闭上眼,重新来过。

  “九十九。”

  “九十九。”

  “……”

  梦里的大人是长大后的黎寒商。

  “小朋友。”

  “九十——”

  她弯下腰来,目光很温柔,声音也很温柔:“这里好冷,你要不要跟我走?”

  小孩再一次睁开眼,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这个要带他走的人。

  “跟你走了,你会丢掉我吗?”

  她摇头:“我不会丢掉你,我可以带你去找你的家人。”

  “我没有家人。”

  小孩再一次问:“你会丢掉我吗?”

  “不会。”

  小孩犹豫过后,用掉所有勇气,站起来,踩在软塌塌的沙子上,跌跌撞撞地走向对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

  “不要丢掉我。”

  可是……

  小孩又遇到了骗子,他再一次被丢下了,在他睡着后。说不会丢掉他的人把他丢在了天桥下,再也没有回来。

  他还来得及长大,他短短的一生里,一直在被遗弃,一次次被遗弃。

  然后他又开始数数,祈求被人捡回去。

  “一,二,三……四十八,四十九,五十……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九十九。”

  “九十九。”

  “……”

  贺兰时睁开眼,醒了。

  很奇怪的梦,他梦到了黎寒商,梦里他是小孩的样子,而黎寒商已经长成了大人。

  天还没亮。

  他看了眼时间,才过去四个小时,时间好慢。

  他起床,来到玄关,然后站在门后。

  “一,二,三,四……”

  他告诉自己,数慢一点。

  “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六十六,六十七……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他停下来。

  黎寒商,你要丢掉我了吗?

  “九十九,九十九,九十——”

  咔哒。

  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贺兰时数到:“一百。”

  黎寒商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月亮状的蛋糕。她做蛋糕不熟练,月亮的形状并不标准。

  她看了下手表,十一点五十五分。

  她松了一口气,一路跑来,脸很红:“还好,还没过零点。”她说,“生辰快乐,贺兰时。”

  贺兰时接过蛋糕,放到旁边的柜子上,他抱住黎寒商,用力地抱住她。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黎寒商无声地叹气。

  怎么这么没安全感啊。

  她抬起手,回应贺兰时:“我只是生你的气,没有不要你。”

  贺兰时垂下眼睫,温热的液体滴在她衣服里:“我刚刚做了梦,梦到你把我丢在天桥下,我数了很多个九十九,你都没有回来。”

  黎寒商想起了她之前在医院昏迷时也做过的梦。

  “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边月。”

  “不是这个。”黎寒商着急地问,“在去中医馆之前的名字。”

  这个名字,贺兰时成年后从未告诉过别人:“虞渊。”

  于时日薄虞渊,寒冰凄然。

  黎寒商惊讶不已,他竟是那个小朋友,那个有一双漂亮丹凤眼的小朋友。

  所以,她在医院昏迷的时候,短暂地穿越到了贺兰时的小时候。

  而贺兰时现在才梦到这一段。

  好离奇,但她都能重生了,这些事好像也不难理解。

  “我没有丢掉你。”

  她只是在医院苏醒了,然后去不到那个梦里。

  她松开抱着的贺兰时,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去点生日蜡烛:“许个愿吧,二十六岁的贺先生。”

  “我没有要求神明的事,求你可不可以?”

  黎寒商点头。

  “别不要我。”贺兰时只有这一个愿望,他看着黎寒商的目光,向她请求,“永远,别不要我。”

  四岁的时候,那个女人有更想要的东西,把他丢在了孤儿院。

  九岁的时候,那个女人有放不下的东西,把他丢在了海边。

  十一岁的时候,贺海川在外面有了自己亲生的子嗣,把他丢回了孤儿院。

  他只求,黎寒商永远都别丢掉他。

  黎寒商踮着脚,手动地抚平贺兰时不舒展的眉宇:“这件事不需要求,我不会不要你。”

  哪怕你不听话。

  哪怕你做坏事。

  她把手从贺兰时的眉间拿开,然后停在他眼前,手指松开,“变”出来一个礼物:“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她摇晃了晃礼物,“恭喜你拿到驾照了。”

  礼物是一把车钥匙,还有一个木雕挂件。

  贺兰时看了许久:“这是……蛇?”

  “……”

  刚消气一点,又重新气起来了。这次黎寒商气的是自己,手不争气,雕得太烂。

  “是龙。”她抓着贺兰时的手,着重触摸龙的一对角,“我属龙。”

  孟熠说的,把自己送给他,所以她雕了一个生肖挂件。

  “你雕的?”

  “嗯。”

  怪不得她骗他说加班。

  贺兰时摘掉她的手套。

  她手指上有很多道的伤痕,他心疼地一一吻过那些伤:“我会很听你的话,不要放弃我。”

  ……

  黎寒商没有再走,留下来陪贺兰时吃了蛋糕,喝了红酒,然后……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分居”。

  贺兰时平常很少做梦,但今晚的后半夜,他又做梦了。

  又梦到了那个女人,他的生母。

  她把他带到酒窖,然后命令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不能让人知道我把你藏在这儿。”

  酒窖里没有太阳,送饭的女佣可能忘记了,很久没有来送食物。

  他记着那个女人的话,不能发出声音。

  就在他饿得快要失去听觉的时候,酒窖的门被人推开了,阳光照进来,模糊的、稚嫩的童声传到耳朵里。

  “有人吗?”

  ……

  贺兰时睁开眼,又醒了。

  黎寒商不记得了,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初遇,在阳光照不进去的酒窖里。

  今晚很长,天居然还没有亮,也或许他还在梦里。

  他不确定地喊身边的人:“简简。”

  她转过身来,没有醒,却本能地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