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崖-《仙踪侠影录之剑煮江湖》

  一路上满街人看着一人拉着一人走,无不指指点点,那少年恨得咬牙切齿:“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少废话。”陆醒的气还没消呢,他们到达清风剑阁时,开门的两个道童面面相视,其中一个开口道:“少公子,你!”

  “代阁在哪里?”陆醒手里并不放开那少年,索性用手帕揉成一团堵住嘴巴。

  “正在厅中。”

  “好,你去告诉婆婆,菜我没买到,事情倒是出了一桩。”他讲完直接转身拽起身边少年,便向厅房方向而去。

  厅里,凌梦琳看到回来的白衣男子,不由站起身来。陆醒一入厅便将少年扔到地上,转了个身坐在空位上。正要喝茶,却发现茶壶是空的。于是,直接起身,向玉归魂行了一礼:“归叔,醒儿方才出去,祭拜爹爹和祖父,进入枯井里......”他讲述了枯井里的事情后,看着那少年片刻,最后道:“井塌了,估计和九幽有关。”

  看向那少年,凌梦琳沉默良久,起身上前,拉起少年,解了他身上的绳子,取下手帕丢给陆醒,然后行了一礼:“霍将军,别来无恙。”

  原来这人正是那十二岁将军——霍乙。他此时一身白布衣,半张着嘴巴看着凌梦琳:“是?”他这才仔细看厅中人:“原来,是你们?”

  “霍乙。”玉归魂边开口向肖迹看去,只见肖迹低眸抬眸间已然起身,向那少年走去。

  “你?是那......”

  “我正是那与你承诺却——食言之人。”

  “不。”霍乙抬手阻止住他的赔礼,“我们都成了别人的棋子。有什么好说谁食言?我本就不是什么有名的将军,不过是请来做牺牲的。”他说着晒晒一笑:“那一日我没等到你,的确很失落,却得知了漠北情报,那日的交易,我们都被利用了。”

  闻言,凌寞端详良久,才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于是肖迹将漠北以及西域世子的事情说了一下。听后凌寞回想起那名为“无”的少年——那人与霍乙同龄,又恰巧他的出现和离开那么蹊跷。不由沉默良久,这才讲述了与无相识的过程,直到仙山,无忽然不见。

  听后霍乙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们没将其抓回来?”

  看着霍乙,肖迹索眉片刻,“你什么时候,由将士转为了布衣?”

  “我自己离开的,反正也没有人在意我这样一个小子。离开长安后,便到了扬州城,在这里的亭长身边做事,听说郊外临江处失火。于是,便赶过去,不晓正遇见——他。”霍乙指向陆醒:“便跟踪他跳入枯井......”他一字一语的把枯井的事再次讲了一遍,“我只是职责所在,并无恶意。却不想发生了坍塌事故。”

  “坍塌事小,你捅了大篓子是真。”陆醒没好气的看着他,起身,走到玉归魂身前正要说什么,一泼油水泼来,陆醒一震。就在油水无路可避之时,一张丝网挡在范围内,陆醒不由看向凌寞脱口而出:“这张网你怎么会有?”

  凌寞收网的一刻间,被一只手揽过去,来不及回话,转身,反手一击,准备掐住身后人——但,当他看到那婆婆的一张脸时,顿时停下来,“阿婆?真的是您?”

  “臭小子,你是谁?怎么会有这张黑网?”

  “阿婆,你不记得我了?”凌寞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来人,有种委屈和责怪:“好。”他用力挣开她,后退到原位,也不知怎么坐下的,手抓住桌子一角几乎要捏断了,“既然不识得,也没什么好说了。”

  肖迹看着凌寞很久很久,话到嘴边却没能出声。珠帘起,青衣松散,束发的青丝带垂落在身前,他黑白色的头发衬得他一张玉树临风的脸,闭目抬眸间如凤王一般,霸气又不可捉摸。缓步走到厅里,他开口道:“你们,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完?给我送去的那‘老者’一时半刻醒不来了。”

  “夏......”

  “打住。肖迹,你别一口一个哥哥称呼我,还不想死的那么快。”

  “夏门主消消气,其实,只是以‘兰花之香’净化‘鬼泥符’。”

  “肖迹。”凌夏瞅着他,脸色十分不好的道:“——我终于知道天云的人为什么恨你了。”他见对方神色忽然暗下来,便话锋一转道:“拿你没办法,剑道,剑道你不能修习,御风之术也不能修习,真不知道你是被谁诅咒了,这么孤零。夏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方才进去的老人,可不是一般的昏迷。这人是什么身份,只有你和玉归魂知道,夏不知他是好是坏,也不希望你们谁能告诉我。此人受了‘鬼痕’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闻言,玉归魂一震,半响才道:“凌门主可否告知,他这个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让我猜猜,”凌夏忽然在厅中辗转,来回走了几步,才望回他们:“他可是云崖走失的七长老?”此言一出,肖迹猛然看向玉归魂,单手拽住他的衣领一字一语道:“你,有事瞒着我。”“这已经是四十九年前的事了,你前往南疆二十年里,后面的事情一直在天云,再后来便不知音信,有些事你要我如何说?在你接任云崖仙踪时,便知,云崖七位长老失踪之事。可是那时,你我还不是熟识。后来,也就是二十年前,我于阴山地界带回一神志不清的老人,安置在阁中,十一年来我一直放言清风剑阁七长老是‘老糊涂’也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玉归魂坦然的凝视着他:“肖迹......吾说的都是真话。”

  “这么说,七位长老一直没有回过云崖?”肖迹放开他缓了缓神道:“生存者有多少?”

  “几乎是零,七位长老,云叔在的时候便失踪了。如今我只找回了七长老,还是这般模样,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有生存者?除非他们对云崖毫无感情!”玉归魂道:“你离开了这么久,不妨回去查清楚?”

  看着他们,凌夏摇头暗叹,默然良久道:“你要回去也不能以宗主身份回去......”

  “不,我不仅要以宗主回去,还要以明的名字回去。”

  “讨打?”凌夏向着凌寞走去,话依旧对肖迹道:“明。我们都已不是孩子。你这话莽撞了!”对面的凌寞被吓了一跳站起来看着凌夏发愣。

  “我当然不会莽撞行事。”肖迹瞅着那父子二人,不由眨眨眼睛。

  这时,少年书童从珠帘转出,看着陆醒:“醒公子。您还记得十九年前,我给你书信时提过那人说自己是七长老么?当时年幼,我信以为真如实告诉您了。”

  “齐秀!”陆醒怔了一下,回想起来:“该死,当年上了别人的当!”他重新看回齐秀道:“你还能回想起那人模样吗?”

  “隐约记得,清风傲骨,雪白的剑眉间还可见清秀,一头白发。胡须,胡须就不记得了,记忆里他似乎很模糊——白衣蓝袍。”齐秀讲完,复杂的看着陆醒:“就这些了。”

  陆醒咧嘴看着他,好半响才道:“你小子眼拙还是蠢?七长老的传闻,会是这么一身气质?”

  “我见过画像啊。七长老本就是清风傲骨,与之相差无几。”刚说完便遭了一记锅底,只见那阿婆怒视着齐秀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坏了事情?”

  似在雾里云,齐秀不解道:“我?坏了什么事情?”

  “坏了一件大事,害的所有人都成了‘刻意欺瞒的骗子’。”陆醒道。

  一直听着,玉归魂这才恍然什么与肖迹面面相视,只见肖迹也正自看着,片刻道:“只有等了。”

  “等什么?等独孤离亲自来找我们?”玉归魂道。

  “不然呢?”

  “说吧,你怎么安排?”玉归魂看着他。

  肖迹道:“我想将七长老和楚雄的‘尸身’先留在清风剑阁,并有齐秀和阿婆照顾。”

  玉归魂看了一下齐秀,只见那少年正惊讶的看着这边,于是沉吟片刻道:“齐秀陪书可以,至于照顾人吗......”看向阿婆:“阿婆是醒儿的奶娘,她的确很合适。但,楚雄他现在可是一具‘尸身’啊,确定他们可以照顾?”

  “怎么不可以,阿婆本事大着呢。”凌寞忽然站出来道:“我打小的一手‘御网术’便是她传授的,虽然她现在不记得了,我却忘不掉的。自从阿婆离开后,我便被南宫浅儿那疯婆子关起来。”

  听到这里,凌夏猛然一震,看向那阿婆,这才认出对方:“是你?你竟是清风剑阁中人?”

  “咳咳,老身什么都不记得了。老身只是一普通厨娘,醒公子的奶娘。”她说着转身便要离去。走到走廊,停步她犹豫良久回身看着凌寞道:“夏门主,寞,这孩子从小就似乎和你无缘。南宫浅儿的话是很大的重击。不过老身带出来的小子绝对无错——除了你凌夏,没人能生出这样的儿子。”说完再次转身,片刻迈出了走廊厨房去。

  “不管如何,我相信您一定知道我娘是谁!”凌寞忽然提声道:“我不会放弃的。”

  凌夏震惊中似乎并没有听见凌寞的话,但他却是上前一步伸手拉过凌寞细细打量起来,抓的很紧,紧的凌寞都觉得很疼,他莫名奇妙的看着凌夏:“夏门主这是干什么,小子的肉体可不好闻,不想被臭死赶紧给我放开。”

  “臭小子,”凌夏抬手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在抖,抖得不轻:“不能这样跟我讲话,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此言一出,凌寞毫无反应,但他不解对方何以抖得如此厉害。下一刻只见凌夏走到桌子边手死死按住桌角:“对不起,我误会你们了,琳儿,寞儿。肖迹!”这话似乎不仅是对一个人的自责和道歉。众人一半的思想回到了那日云剑寒如何跟去林中,如何听到谈话,这件事不能说和凌夏无关,凌寞心中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自责,于是没有多想。可是,肖迹心中充满了不解,凌夏的道歉似乎不是指长安城外那番争吵。凌梦琳的思想却是在那神秘的婆婆身上,不由暗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沉默,一片的沉寂。梦琳打破宁静道:“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扬胥问道。

  “如果不放心那阿婆,我想把杏儿也留下。”

  闻言,凌夏恢复了一下心境,看着凌梦琳道:“这个想法很好。杏儿会‘气疗、净化之术’,留下来的人选也只有她了。”肖迹看着他,点点头,余光瞟到了霍乙,于是走到他身前一米处道:“霍乙。你怎么了?”

  “没事,临江事故,我不便离开扬州城。看你们的样子似乎准备离开扬州,有些不舍罢了。”霍乙忽然轻叹道:“——相见总是匆匆别。这就是我认识你的感受。”

  拍拍他的肩膀,肖迹笑而不语。

  此后,霍乙离去,众人在清风剑阁吃了一次正宗的扬州特色,之一路来,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丰富。谈话中才深深的了解到——原来清风剑阁不仅是一或两个地点,有很多不同城镇上都有设酒肆、茶馆、客栈、酒楼。占据世界江湖势力很大一般商场。不低于玄宗门!

  过了一夜,一早准备了车子。玉归魂恢复了很多,特嘱咐阿婆好好照理。杏儿不舍的望着梦琳和凌夏,多次恳求,都被拒绝,只好留下来。此后,十人才上路,前去北城。“北城龙灵好风光,神仙故事成传说。长安越远下南去,山一程、水一程,马儿蹄子转一周。弯弯月牙儿路,载十人,北城去。”车夫打着马鞭唱着歌。

  “这车夫唱什么呢?”扬胥看着窗外有些打盹。

  “车夫很明确的告诉我们,北城是长安以北,环一周拐过多个弯路,还是稳位于中间。如果说九华镇是中原的一部分,那么北城便是站一大半。北城位于九华界线,以东北偏上位置。”凌梦琳道。话方落,只听箫声起,凌夏准确的找到车夫的调子,由低到高配合上了。肖迹瞟了他一眼,塞住耳朵,闭目睡去。玉归魂含笑不语,好容易轻松下来,他还不想那么不知趣。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一顿,车夫把十人赶下车子,“前方是北城的龙岭镇了,我不能再送了。”说完似乎很匆忙,连车钱都没收,打马离去。

  “这车夫怎么回事?”扬胥不解。

  子岑笑道:“不是车夫问题,是龙灵镇。”看看地势路线,“也不远了。”

  “北城就在眼前。肖迹,你怎么进去?”凌夏看着龙灵镇方向不断的摇头。

  “我从来没来过龙灵镇,怕什么?”肖迹的一句话,所有人听得一愣。只见他率先而去,才纷纷跟上。

  龙灵镇充满水气,入阵便一股湿气扑面。一路上众人和肖迹说要分头走走,看有没有歇脚的地方。肖迹没有说话,而是向着西南而去,站在那处的湖泊边,一站就是到夜幕降临。

  “原来你在这里。”凌夏从街镇看到了湖边的肖迹:“这里很热闹,怎么不去走走?”

  “归魂呢?”

  “他在找落脚地,以及想办法——要怎样才能和云门人传讯。”凌夏端下身坐下来,本想拂拂湖泊水,却被肖迹拦住,他先前以为是担心他手上的伤。后觉不对,凌夏看着他忽然道:“肖迹,你说了谎!你来过龙灵镇是不是?”

  看着他,肖迹坦然点头:“有些事,我不想他们知道。”

  “虽是晚辈,不过,你这样瞒,不会担心有好多个‘云剑寒’出现吗?”

  “越美的东西,越可怕,正如这片湖泊。”肖迹幽幽的看着龙灵湖,“他们还太小。”

  “那是你觉得。”凌夏道:“他们啊!可不小了。”转动着手中管箫,“不如,我给你吹奏一曲吧。”说着一曲《云门》以箫之音吹奏出,远古之气虽淡,却让肖迹心头一颤,看着凌夏道:“还没找到七弦琴,不然,可以合奏。”

  “哦?”闻言,凌夏起身,“那跟我走。”

  于是此后,肖迹被他拉去了酒楼,他很聪明,这里的确有琴。于是这一夜,此间酒楼,将别的酒楼生意全部揽去了。只因为,这两位世间难寻的人儿在里面琴箫合奏,不止一曲。被揽生意的人找来本是气冲冲的,结果看了那两位谱奏者,一下子便没了骂词。镇上几时来过这样两个人?从长发上看,二人都不小了,可是,抬头间,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容貌配的起,他们的乐曲。这二人衣着整齐,一个干练,一个慵懒。“呼!”凌夏倚在肖迹身上的:“好累。”

  “你!”肖迹放下琴,一把将他提起,下一刻,只见那青衣人箫刃击去,肖迹后退伸手抓住,可是他迫不得已提起了那腰边的墨剑。竟然就此切磋起来,但外围人看来,他们似乎是谱曲谱累了,索性来了这场刺激的剑舞。

  最后,酒楼主人才发现不对,于是赶二人出去。二人,因没付钱,被追,跑出酒楼,却是心情大好。

  跑回龙灵湖地界,肖迹坐倒在湖边,凌夏笑道:“没想到,我们还可以做到,如此少年轻狂的事情。”

  “凌寞很像你。”肖迹躺在湖边,长发灰白中的红色很明显,他的手触到了湖面,嘴边带着淡淡微笑。

  “像吗!我几乎没怎么见过他。”

  “我记得来这里时,是十一年前,我是为了找到师兄,因为他到过这里。”

  “云逍遥?墨寒?”凌夏扶地坐下,肖迹刻意将他推开离湖面远了一些。凌夏似乎明白为什么,笑笑道:“我这条命,他们才不稀罕。”

  “还是不要说话了。”肖迹看着他片刻,不再言语。

  凌夏,微微一笑,静静地看着龙灵湖,眸中闪过一屡幽然。

  良久,他见肖迹竟然睡着了不由抬头看向上空:“传讯来了,你也睡着了,真是无情。”说着伸手接下一支信鸽,取下竹管,展开来看:“——云崖!”他继续下看,一下子便不悦了:“好个纳兰严。”他将信丢在地上,随风飘去,只看到一句话,“小弟先行把人带去了,还请凌门主快些。”凌夏边抱起肖迹边道:“你云崖仙踪的宗主在我这里,没算到吧?”

  “唔。”似乎被他弄疼了,肖迹沉睡中低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