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听见的,都是遗言!-《我的外卖箱里有神魔》

  晨光透过褪色的蓝布窗帘渗进阁楼时,凌风是被指尖的刺痛惊醒的。

  他动了动左手,发现小螺不知何时蜷在床脚,珍珠发卡在晨光里泛着淡粉,可她抽抽搭搭的呜咽声,在他耳中只剩模糊的震动。

  右耳还能捕捉到风掀动窗纸的沙沙响,左耳却像被塞了团浸水的棉花,更深处有细碎的嗡鸣——是祭坛崩解前最后一刻的残响,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神经。

  叮——

  快递箱在床头轻颤,金属纹路的幽蓝比往日更暗。

  凌风撑着身子坐起,箱盖自动弹开的瞬间,一道半透明的人影从箱内浮起。

  是小周,工牌别在胸前,嘴角还沾着他昨夜擦血时留下的草纸碎屑。

  别信红衣服的女人......小周的嘴唇开合,声音像从很远的旧磁带里漏出来,她说能回去,其实是拖我们陪葬。

  人影只停留了三息,便被箱内翻涌的星河卷走。

  凌风盯着快递箱内壁浮现的淡金色文字,喉结动了动——【残响留存已激活:可提取物品携带的记忆投影,持续三息。】

  哥哥!

  小螺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她的手掌按在凌风手背,温度透过睡衣渗进来。

  凌风低头,见她眉心的珍珠正疯狂旋转,原本温润的珠光里翻涌着黑丝:箱子里的星星在倒着转!

  就像......就像水烟娘的镜子!

  他顺着小螺的手指看过去,快递箱内的星河果然在局部逆旋,银沙般的光粒从漩涡中心向外溅,又被无形的力拽回去。

  凌风伸手按住箱身,金属表面传来轻微的灼烫,像在模仿某种他曾见过的......时间流动的轨迹。

  叩——叩——

  阁楼木门被拐杖敲出闷响。

  小螺吓了一跳,缩到凌风身后。

  凌风起身开门的瞬间,潮湿的江风裹着铁锈味涌进来。

  门口站着个佝偻的老人,白胡子沾着晨露,左手的木拐刻满水痕,右手指节扭曲成鸡爪状,却死死抠着块发黑的船板。

  你是......那个撑伞的孩子?老人浑浊的眼珠突然清明,盯着凌风怀里的蓝布伞,当年我在永顺号当舵手,船沉那天,有个穿蓝布衫的小娃举着伞往舱底跑,说要找妹妹......

  凌风的呼吸一滞。

  影母曾说过,他三岁那年在江边走丢,是个打渔的老伯把他捞起来的——可眼前老人嘴里的撑伞的孩子,分明是他自己都不记得的片段。

  那船上的红裙歌女,不是要救丈夫。老舵筋的喉结滚动,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她把所有人的阳寿当灯油,烧出个假的回头路。

  阿舟早死了,死在她唱第一支挽歌前。

  她不信,就抓着活人填窟窿......

  话音未落,阁楼的窗地被撞开。

  夜琉璃裹着魔气掠进来,发尾还滴着暗紫色的血珠。

  她扫了眼老舵筋,魔纹在颈间一闪,老人立刻捂着耳朵退到墙角:我该走了......该说的都说了......

  你在发烧。夜琉璃伸手按上凌风额头,指尖的魔纹烫得他皱眉,江底的时间乱流渗进你经脉了。

  跟我回魔界,用往生泉泡三天。

  不等凌风反驳,她拽着他的手腕念动咒语。

  阁楼的空气突然扭曲,等再睁眼时,两人站在魔界的青崖边,脚下是翻涌着黑焰的冥河。

  夜琉璃将他推进温泉池,自己倚着岩石抱臂:睡。

  我盯着。

  可凌风根本睡不着。

  他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夜琉璃的影子在火光里拉长,像道黑色的盾;再睁眼时,晨光已漫过崖顶,他攥着的羊皮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地址:北江码头3号仓库。

  又是这个。夜琉璃从他枕头下抽出七张同样的纸,你连续三晚在睡梦里写。她指尖缠绕着魔焰,我去看过了,仓库里堆的东西......

  话没说完,她拽着凌风瞬移到仓库门口。

  锈迹斑斑的铁门打开,霉味混着鱼腥味扑面而来。

  凌风的瞳孔骤缩——货架上摆着婚戒、童鞋、褪色的全家福,每一件都蒙着层极淡的快递箱气息,像被他的箱子过似的。

  你在无意识中用【残响留存】收集证据。夜琉璃的声音冷得像冰锥,时间乱流在腐蚀你的记忆,所以你才会忘记这些东西是怎么进箱子的。她抓起一只童鞋,上面的蕾丝边还沾着泥,昨天你还记得小螺最爱吃桂花糕,今天早上......

  我问她要不要吃糖葫芦。凌风接过话,喉头发紧。

  他确实忘了,小螺对糖山楂过敏,上周才因为偷咬了一口吐得昏天黑地。

  江风掀起仓库的破布帘,穿堂而过的风里裹着水腥味。

  凌风摸出怀里的蓝布伞,伞骨上的金线突然泛起微光——指向仓库最深处,那里堆着七具船锚,每具锚链都缠着褪色的红绸。

  该去祭坛了。凌风把伞收进快递箱,箱身传来轻微的震动,像在回应他的决心,我要彻底拆了那镜子。

  夜琉璃的魔纹在眼底翻涌,最终只是扯下颈间的魔焰珠塞给他:三息。

  超过三息我就闯进去。

  江底的废船群在正午的阳光里投下阴影,像沉在水下的巨兽骸骨。

  凌风的快递箱开启【水相适配】,气柱罩住他的瞬间,青铜镜的裂纹里渗出暗红,像在警惕入侵者。

  他取出小周的工牌,指尖触到工牌背面的刻痕时,【残响留存】自动启动。

  影像在水中炸开:小周跪在红裙女人面前,血契上的字还没写完,就被镜中伸出的黑手拉进去。

  他的灵魂像被扯成丝线,碎成星屑前的最后一刻,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头——是凌风的视角。

  画面一转,水烟娘跪在镜前,镜中映出的不是丈夫,是具肿胀的尸体,指缝里卡着船板的木刺。

  她疯狂摇头:不是!

  阿舟说会穿红袍接我......

  差八个......水烟娘的低语在水中扩散,我就能把阿舟拉回来了......

  凌风闭眼,将这段投影复制七份。

  七艘沉船残骸突然震动,他将每份投影分别投入船心时,听见七声闷响——是时间乱流被切断的声音。

  你毁了我的希望!

  水烟娘的尖叫穿透水面。

  她从镜中扑出,红裙在水里像团燃烧的火,指甲掐进凌风肩膀:你也有想救的人!

  你母亲的妹妹,雪夜桥崩......

  她托梦给你了。凌风打开快递箱,小周的投影再次浮现,你丈夫阿舟说:放下吧。

  水烟娘的动作顿住。

  凌风清晰看见她眼底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二十年的疲惫。

  她耳边响起苍老的男声,带着江风的潮湿:阿烟,我走了......你该投胎了......

  阿舟......水烟娘的红裙寸寸碎裂,露出下面褪色的蓝布衫,我等了你二十年......她抬手击碎青铜镜,裂纹里的暗红如血泉喷涌,你们都走......都走......

  祭坛彻底崩塌的瞬间,一道时间乱流裹着金光冲进快递箱。

  凌风听见的脆响,箱身的晶壳裂开蛛网似的细纹,内部星河逆旋的速度更快了,像在追赶什么消失的时光。

  听见的,都是遗言啊......凌风浮上水面时,右耳突然恢复了一丝听力。

  他听见小螺在岸边喊,夜琉璃的魔焰在耳边炸响,还有快递箱在他怀里——

  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