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彻底分割的命运-《7天循环:男主每周都在殉情》

  等待是酷刑。

  时间在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里被无限拉长、稀释。

  秋水靠着冰凉的墙壁,看着大厅里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焦急与麻木,这两种情绪在这里奇异地共存着,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

  尚若临站在她身边。

  他不像在等待,更像在接受审判。

  终于,正午的阳光刚变得刺眼,医院大厅入口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刹车声,紧接着是无法抑制的骚乱。

  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原本还算有序的大厅瞬间被搅动,一群白大褂和护士从各个角落涌出,迅速在大厅中央集结,表情肃穆,严阵以待。

  来了。

  秋水的心猛地一沉。

  她和尚若临站在人群外围,视线穿过医护人员的肩膀缝隙。

  几秒后,一辆急救推床被疯了似的推了进来,轮子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床上躺着一个青年,浑身是血,白色的衬衫被染得看不出原样,只有那头精心打理过的黑色短发还能辨认出属于尚文宇的痕迹。

  他双眼紧闭,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推床一路冲向急救室,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血色轨迹。

  急救室的红灯“啪”地亮起,像一只睁开的血眼,冷酷地注视着门外的一切。

  走廊里很快挤满了人,大多是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的保镖,他们自动隔开了一小片真空地带。

  在那片区域的中心,站着一个男人。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身形挺拔,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即便在这种混乱的场合,依旧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双手背在身后,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如鹰,正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急救室大门。

  那是三十年前,尚若临的爷爷。

  尚家的掌舵者,尚老。

  抢救的过程漫长而压抑。

  走廊里除了压抑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急救室的门是唯一的焦点,每一次打开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中途,门开了一次。

  一名年纪稍长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满是疲惫和为难。

  他快步走到尚老面前,低声汇报着什么。

  秋水离得远,听不真切,但她看见尚老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

  尚老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穿透力,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如果不能从阎王爷手里把尚家的独子抢回来,你们这家医院,有一个算一个,明天就都给我回家种地去!”

  那名医生被这股气势压得头更低了,嘴唇嗫嚅着,似乎还在解释。

  秋水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几步,借着人群的掩护,又凑近了一些。

  这次,她听清了。

  “……病人本身就有严重的心脏问题,这次车祸又造成了心脏大面积挫伤,现在已经出现了急性心衰……必须立刻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而且,病人的血型是Rh阴性,我们血库里的心脏供体……”

  后面的话被尚老一个冰冷的眼神打断了。

  但秋水已经听到了她需要的一切。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一根弦被狠狠拨动。

  尚文宇本来心脏就不好?

  原来,不是单纯因为这一起交通事故。

  ***

  为了验证事情的真相,秋水和尚若临不得不再次回到医院大厅。

  因为,董若英还没有回来。

  “若临,无论发生什么……”

  秋水的话没说完,尚若临就回复了。

  “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

  又一次漫长的等待后,他们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厅。

  董若英是在傍晚时候被医院“召回”的,说是上午离院前,血液检查不合格,需要回医院复查。

  他穿着上午离开时的那件浅蓝色休闲外套,英俊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和困惑。

  一名护士在他身边引路,嘴里不停地说着:“董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们的失误。上午您离院前抽的血,化验科那边说指标有点异常,需要您回来复查一下,很快的。”

  董若英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护士已经不由分说地将他引向了另一侧的检查室。

  他回头时,视线似乎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了秋水身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礼貌而温和的微笑,像是在为自己的匆忙不能打招呼而道歉。

  秋水的心,在那一刻凉透了。

  她看见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对危险的预知。

  他就像一只被诱饵引诱的羔羊,温顺地、毫无防备地,一步步走进了屠宰场。

  她转头看向尚若临,他同样目睹了全程。

  尚若临忍不住迈开了双腿,想要去叫住董若英——

  秋水一咬牙,拽住了他。

  “若临,我们是穿越者,这个节点不能出手改变什么。”

  尚若临颓然地向后退了两步。

  ***

  心脏移植手术在夜幕降临后正式开始。

  急救室的红灯变成了“手术中”,那三个字像是一道最终判决,将两个年轻人的命运彻底分割。

  一个在里面,被寄予厚望,用另一个人的生命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另一个,不知在哪个看不见的角落,他的善良、他的礼貌、他的生命,正在被悄无声息地剥夺,分解成可以利用的“零件”。

  秋水和尚若临自从傍晚匆匆一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董若英。

  那个彬彬有礼的小伙子,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能在这冰冷的医院里激起一圈涟漪。

  手术整整八个小时。

  秋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靠在墙上,从站立到蹲下,再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走廊里的西装保镖换了一班,连尚老都去休息室小憩了片刻,只有她和尚若临,像两个固执的守夜人,守着一场心知肚明的罪恶。

  她和尚若临都默契得没有说话。

  说什么呢?

  谴责吗?

  愤怒吗?

  愤怒的对象又是谁?

  是这个荒诞的、不断循环的命运?

  秋水只是觉得很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天边泛起鱼肚白,微弱的晨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来,给惨白的墙壁镀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

  “手术中”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门被推开,几名医生护士簇拥着一张手术床走了出来。

  他们脸上的疲惫掩不住如释重负的神色。

  在最前面的主刀医生摘下口罩,对闻讯赶来的尚老点了点头。

  “尚先生,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看恢复情况了。”

  尚文宇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监护仪器,在一片滴滴答答的声响中,被送往了IcU。

  尚老看着儿子被推远,脸上的表情却很不自然,没有喜悦,反而透着一丝复杂和沉重。

  一名亲信快步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尚老听完,脸色又沉了三分,最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有解脱,也有无法言说的沉郁。

  他摆了摆手,脚步沉重地转身,带着他的人离开了医院。

  走廊里瞬间空旷下来。

  喧嚣过后,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秋水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她回头想对尚若临说些什么,却发现身后的座椅上空空如也。

  他什么时候走的?

  秋水心里一空,立刻在空荡荡的楼层里寻找起来。

  IcU门口没有,电梯口没有,护士站也没有。

  最后,像是被什么冥冥中的力量指引,她的脚步停在了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口。

  楼梯口上方挂着一个牌子,上面是一串冰冷的字符——ue。

  太平间。

  一股凉气顺着楼梯向上蔓延。

  秋水顺着楼梯向下望去,在太平间那扇紧闭的金属门入口处,看到了尚若临。

  尚若临就那么沉默地站着,背影挺拔而孤寂。

  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像一尊黑色的墓碑。

  晨曦的光无法完全照亮阴暗的楼梯间,他的半个身子隐在光明里,另外半个,则完全融入了黑暗。

  他在为他的舅舅,董若英,送行。

  用这种沉默的、不为人知的方式。

  献上自己迟到的、或许毫无意义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