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周大年现身-《草根药神:从凉茶摊到千亿帝国》

  一

  7月20日,下午四点,太阳像烧化的铜汁,从天空直接浇到十字街口。

  周大年出现了——

  上身:漂白的确良短袖衬衫,领口磨得发黄,第三颗纽扣错位,扯出一条斜褶,像旧地图上干涸的河床;

  下身:藏青涤纶长裤,裤线早没了,膝盖鼓出两只“鹅头”,一走一颤;

  脚:黑色塑料凉鞋,鞋带断过,用火烫粘,接口处鼓出黑瘤;

  手:一只旧式人造革公文包,边角烂成流苏,铝制包扣却擦得锃亮,像唯一没熄灭的野心。

  他一路走,一路把公文包抱在胸前,像抱着一枚盾牌,又像抱着一颗随时会炸的自制炸弹。

  凉茶摊前,陆超群刚把铜秤砣挂好,准备收市。

  人群尚未散尽,空气中残留着肥婶被拆台后的苦臭味,像一锅打翻的凉茶渣。

  周大年径直穿过人缝,肩膀撞得旁人东倒西歪,却没人敢吭声——他脸上挂着笑,眼角却吊着两枚狠毒的钩。

  “陆老板,听说你到处讲我卖假药?”

  声音不高,带着金属沙砾,像钝刀刮铜皮。

  陆超群抬头,手底下意识按住秤砣:“真假不在我嘴,在药检所公章。”

  周大年“哧”地一笑,露出几颗烟熏黄的牙,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对折的A4纸,“啪”地拍在案板上。

  纸是旧纸,1990年县卫生局便笺,抬头红字:

  “凉茶成分质疑函”

  编号【1990】卫便字第17号

  下方盖着卫生局大圆章,朱砂油日久褪色,却更显阴森,像一块淤血。

  二

  函件内容被周大年故意高声朗读:

  “……陆氏凉茶摊所售‘传统夏枯草凉茶’,成分标识不清,疑似含不明植物根茎,建议抽检……如确含肾毒性成分,将责令停售并处罚。”

  末尾签名:周大年(群众监督员)。

  围观人群瞬间炸锅:

  “哟,原来陆凉茶也被举报过!”

  “狗咬狗,一嘴毛!”

  陆超群眉心一跳,他认出这函——

  两年前确有卫生科的人来问过话,当时夏枯草缺货,他在茶里加过少量钩藤,已整改,也交了罚款,没想到原件被周大年翻出来,攒到今天当手雷。

  周大年趁势加码,又从包里摸出一只透明塑封袋,里头是一撮暗褐色植物渣。

  “看见没?这就是当年从你茶桶底捞的‘钩藤’!药典写明,钩藤含吲哚类生物碱,大剂量伤肾!你天天给老头老太灌,不是假药是什么?”

  他转头冲人群吼:“我卖药,好歹有批文!他卖茶,全靠一张嘴!你们信谁?”

  几句煽动,风向顿时乱:

  “是啊,我天天喝他凉茶,最近夜尿多……”

  “怪不得,我腰疼!”

  人群像被掀翻的蜂箱,嗡嗡乱飞,却找不到真正的敌人。

  陆超群深吸一口气,把铜秤砣往案板正中一放,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好,既然说伤肾,今天当众测!真伤假伤,用数据说话!”

  他现场支起酒精炉,铝锅注水,从自家茶桶舀出凉茶原液,又从周大年袋里捏了一撮“钩藤渣”撒进去,煮沸,过滤,取汁。

  接着,像变戏法似的从台下牵出一只灰兔——

  老郑家养的,专门给孙子做实验用,耳标编号“CT-3”。

  兔耳静脉插管,先测基础血肌酐:128 μl/L(正常)。

  再灌服50“钩藤浓缩凉茶”。

  一小时后,兔耳抽血,肌酐升到185 μl/L;

  同时,兔尿量锐减,膀胱软塌。

  陆超群举着试管,在阳光下晃:“看见没?肾损指标,肉眼可见!”

  三

  人群大骇。

  周大年冷笑:“自己打自己脸,痛快!”

  谁知陆超群话锋一转,把另一只试管递给大家看——

  里头是淡黄澄清液,标签“天山雪莲丸煎出液”。

  他给兔子再灌服同体积,半小时后,肌酐飙升到268 μl/L,兔耳血管开始渗出性出血,像给谎言点了朱砂。

  “钩藤伤肾,不假;但马兜铃酸,是钩藤毒性的三倍!”

  陆超群把省药检所报告复印件撒向人群,“我凉茶当年已整改,罚款已交;你假药,至今还在流毒!”

  白纸黑字,红章蓝章,像雪片落进油锅,噼啪作响。

  周大年脸色微变,仍强撑:“伪造报告,谁不会!”

  话音未落,人群外传来一声清亮女声:“报告是我提交的,需要验原件吗?”

  众人回头,林知秋推着一辆旧“永久”自行车,车篮里摞着一沓盖红章的化验单。

  她穿白衬衫,袖口挽到肘,露出左臂黑纱——为外婆戴的孝。

  阳光照她脸上,像给秤杆镀了一层银,冷而锋利。

  周大年下意识后退半步,公文包“咔哒”一声自动弹开,里头露出半截报纸包的硬物。

  陆超群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包带,往下一抖——

  “哗啦”散出一堆东西:

  1. 空白“天山雪莲丸”纸袋,没盖私章;

  2. 一小袋马兜铃干粉,黄灰色,味刺鼻;

  3. 一枚橡皮印章,印文“临川县卫生协会监制”,红油未干;

  4. 半张烧残的1989年账页,正是阿强提到的那场“锅炉房失火”残证,边缘焦黑,却清楚写着:“……收马兜铃粉100斤,单价8元,用作‘苦味剂’……”

  人群瞬间安静,像有人掐断了总电源。

  周大年弯腰想捡,被陆超群用铜秤砣“当”一声压住手指,骨节瞬间乌青。

  “想毁证?”陆超群眯眼,“晚了,全部封存!”

  四

  林知秋举起相机——正是昨天那台“海鸥DF-1”,快门“咔嚓咔嚓”连拍,像给谎言钉最后一圈钉。

  闪光灯下,周大年的脸惨白,汗珠从的确良领口渗出,在胸前晕出一片云,像被火烤化的蜡。

  他忽然咧嘴,笑得比哭难看:“好,好,你们狠……可别忘了,我不过是个跑腿的,后面还有人。”

  声音压得极低,却像秤砣坠地,砸得人心口一颤。

  警车鸣笛由远及近,刘队带队冲下,蓝色封条“刷刷”贴上周大年公文包、陆超群案板、以及那只尚有余温的铜秤砣。

  周大年双手被反铐,的确良衬衫“嘶”一声裂开,露出后背一道长长的疤——

  那是1989年锅炉房失火当晚,被铁架划的,如今终于见光,像一条复活的长蛇。

  围观者里,蓝格子青年再次出现,默默把一张新洗的照片塞进警车挡风玻璃——

  照片里,周大年正弯腰捡账页,背后陆超群高举铜秤砣,像给谎言敲下最后一记定音锤。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

  “1991.7.20 十字街口 谎言称重完毕,等待法槌。”

  傍晚,凉茶摊收市。

  陆超群把那张1990年《凉茶成分质疑函》折成四折,用秤砣压住,点火。

  火苗舔过红章,发出“啵”一声轻响,像给旧账盖了注销章。

  灰烬被风吹起,散进河里,随波远去。

  秤砣沉默,却已将今日所有谎言,一一称重,记录在案。

  ——周大年现形,真相初露;

  然而他嘴里的“后面还有人”,像一把新秤砣,已悄悄挂上更黑的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