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碎裂-《无尽之证:英雄篇》

  听到这里,匡超傲死寂的心中似乎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但阮泽林接下来的话,却将这火苗瞬间踩灭,并泼上了彻骨的冰水。

  “但是,”阮泽林微微停顿,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看到了他力量运行的轨迹,看到了他内心的执念,“你的路,走窄了。”

  “你执着于将技巧叠加得更复杂,执着于将不同属性的能量强行糅合,执着于用更精妙、更出人意料的方式,去证明你那所谓的‘智慧’。”

  “你却忘了,或者说,你从未真正理解,力量的本质,是纯粹,是回归本源。”

  “你的心,太满了。被‘不甘’、‘愤怒’、‘证明’这些杂念填得满满的。一颗充满杂质的心,如何能映照出力量真正的倒影?如何能触及那浩瀚无垠的‘强’之境界?”

  阮泽林轻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那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是敌意,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惋惜。

  这种惋惜,比任何恶毒的嘲讽和赤裸的轻蔑,都更加残忍,更加深刻地践踏着匡超傲残存的自尊。

  “这样的你,就算再像这样苦修十年,百年……将身体锤炼到极限,将技巧磨练到巅峰……”

  阮泽林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彻底斩断了匡超傲最后的心理防线。

  那意思是:你永远无法真正触摸到我所在的层次,你的所有努力,在我眼中,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方向错误的挣扎。

  “……在我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阮泽林那平静却如同最终审判般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水,浇铸在匡超傲的灵魂上,将他最后一丝挣扎的希望都彻底冻结。

  “不——!!!!”

  梦中的匡超傲发出了撕心裂肺、充满绝望与不甘的咆哮,理智彻底崩溃。

  屈辱、愤怒、以及一种被彻底否定的虚无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技巧,什么理智,什么未来!

  匡超傲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燃烧起生命本源,将体内所有的能量,连同血肉灵魂中最后一丝潜力,都强行抽取、压缩,意图发动一场同归于尽的、最绚烂也最可悲的自爆!他要让阮泽林,让这个否定他一切的人,为他陪葬!

  然而,面对这决绝的、毁灭性的最后疯狂,阮泽林的反应,却让匡超傲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令人窒息的差距。

  阮泽林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反击的姿态。他只是……抬起了眼眸。

  平静地,深深地,看了匡超傲一眼。

  仅仅是一眼。

  那眼神中,没有轻蔑,没有厌恶,甚至没有怜悯。

  那是一种……超越了情绪的眼神,如同高居云端的苍鹰俯瞰地面上蝼蚁的垂死挣扎,带着一种绝对的、无法逾越的、令人绝望的漠然。

  就在这眼神落在匡超傲身上的瞬间,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

  时间停止了流动,空间变得粘稠而沉重。

  他正在疯狂燃烧、压缩的能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彻骨的大手强行按住、抚平、然后……湮灭。

  匡超傲沸腾的意志,他燃烧的灵魂,他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在这一眼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归于死寂。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物品,一件被更高层次存在随意审视、并判定为“无价值”的物品。

  匡超傲的存在本身,他的努力,他的痛苦,他的全部,在这一眼下,都失去了意义。

  然后,是破碎。

  不是肉体的破碎,而是存在感的破碎。他感觉自己的意识、灵魂、乃至“自我”这个概念,都如同脆弱的琉璃制品,在那漠然的目光下,寸寸碎裂,化为齑粉,消散在无尽的虚空中……

  “呃啊!!!”

  匡超傲猛地从硬板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剧烈得几乎让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冷汗不是渗出,而是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睡衣,冰冷的触感让他剧烈地颤抖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速度快得令人窒息,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剧烈喘息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仿佛刚刚真的经历了一场自爆未遂。

  黑暗中,匡超傲瞪大的双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深入骨髓的屈辱和一种……彻底的茫然。

  瞳孔涣散,没有焦点,只是无意识地瞪着前方宿舍冰冷的墙壁。

  是梦......

  只是一个梦......

  匡超傲颤抖地抬起双手,用力揉搓着脸颊,感受到皮肤下血管的剧烈搏动和冷汗的湿滑。

  真实的触感让他稍微回神,但那种被绝对力量碾压、被轻描淡写地否定一切努力和存在价值的绝望感,却如同附骨之疽,牢牢地缠绕在他的灵魂深处,比当初擂台上实实在在的惨败,更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和虚无!

  为什么?为什么连梦里都摆脱不了他?!

  为什么自己拼尽一切、忍受非人痛苦换来的进步,在对方眼中却成了“走窄了路”的笑话?

  甚至连拼命的价值都被彻底否定?!

  一种难以言喻的暴戾和委屈交织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喉咙嘶吼出来。

  但匡超傲死死地咬住了牙关,牙龈甚至渗出了血腥味,将这股几乎失控的情绪硬生生压了下去。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却剧烈的颤抖。

  就在这心神失守、被负面情绪彻底淹没、自我认知处于最脆弱状态的瞬间——那个极其诡异、仿佛直接从他脑海深处、或者说从他灵魂裂缝中滋生出来的声音,再次幽幽地响起。

  这一次,它不再是一个模糊的问题,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精准的、直抵核心的诱惑质感:

  【“想要……真正地……打败阮泽林吗?”】

  这声音不像任何他听过的人声,没有语调的起伏,没有情感的色彩,甚至难以分辨性别和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