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生病与照料-《双星记:禁锢与星光》

  后半夜的寒意透过窗缝钻进来时,墨涵浑身都在发烫。他蜷缩在被子里,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反复拉扯,额头的温度烫得惊人,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腕间的百达翡丽腕表硌着掌心,冰凉的金属触感成了唯一的清醒锚点,可没过多久,这锚点也被浑身的燥热吞噬,他开始无意识地呓语,破碎的词句里全是“妈妈”和“不要黑”的哀求。

  房门被推开时,他已经烧得陷入半昏迷状态。张妈焦急的声音传来:“铭哥,墨先生烧得厉害,我已经联系家庭医生了,马上就到。”墨涵隐约感觉到有人蹲在床边,手指抚上他的额头,那触感带着熟悉的冷意,是李佑铭。他想挣扎着躲开,身体却重得像灌了铅,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

  “让医生回去。”李佑铭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张妈愣了一下:“可是铭哥,墨先生烧到快四十度了,再不处理会出事的……”“我说让他回去。”李佑铭重复道,语气里没有愤怒,却让张妈不敢再反驳,只能掏出手机匆匆取消预约。脚步声远去后,房间里只剩下墨涵粗重的呼吸声和李佑铭轻微的动作声响。

  墨涵感觉到一条湿毛巾敷在了额头上,温度凉得恰到好处,让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瞬。他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光影里能看到李佑铭的侧脸,对方正拿着另一条毛巾在温水里浸泡,动作笨拙得不像个常年被人伺候的权贵——毛巾拧得不够干,水滴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袖口,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调整着毛巾的温度。

  这是墨涵第一次看到李佑铭如此“接地气”的模样。没有一丝不苟的西装,没有冰冷的笑容,他穿着一身宽松的棉质睡衣,头发有些凌乱,眼底甚至带着淡淡的青黑。当第二条湿毛巾敷上额头时,墨涵的喉咙里溢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哼,不是痛苦,而是久违的舒适——自从被囚禁以来,除了母亲的电话,他再没感受过如此真切的关怀,哪怕这份关怀来自他最憎恶的人。

  夜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墨涵开始不停发抖,即使盖着厚重的被子,牙齿依旧打颤。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将他往怀里揽了揽,带着体温的手掌贴在他的后背上,笨拙地轻轻拍抚着。那动作很生硬,节奏忽快忽慢,却意外地让他安定下来,呓语的频率渐渐降低,最后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没有金色的牢笼,没有地下室的黑暗,他坐在老家的院子里,母亲正给他煮长寿面,父亲在一旁修理旧自行车。阳光很暖,玉兰花香很浓,可就在他伸手去接母亲递来的面碗时,场景突然切换——地下室的铁门“砰”地关上,黑暗瞬间将他吞噬,他拼命喊着“妈妈”,却只听到李佑铭冰冷的声音:“这里就是你的世界。”

  “别害怕。”一声低沉的安抚在耳边响起,带着轻微的沙哑。墨涵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全是冷汗。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晨曦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而他的床边,李佑铭正趴在床沿睡着,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被子上,保持着拍抚的姿势。

  晨光勾勒出李佑铭的轮廓,卸下了平日的冷硬。他的睫毛很长,垂落下来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唇线紧绷,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墨涵的目光落在他搭在被子上的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正是这只手,曾捏碎他的希望,也曾在昨夜给过他片刻的温暖。

  复杂的情绪像潮水般将墨涵淹没。有片刻的恍惚,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眼前这个睡着的人,或许并不是那个冷酷的囚禁者,只是个不懂表达关怀的普通人。可这错觉只持续了一秒,地下室的黑暗、被烧毁的日记、脚踝上的追踪器,所有的痛苦记忆瞬间涌来,将那点荒谬的恍惚击得粉碎。

  他猛地移开目光,手腕上的腕表刚好指向清晨六点。表针转动的细微声响在此刻格外清晰,像在提醒他:李佑铭的照料不过是一场温柔的假象,就像这块腕表一样,看似华丽,实则是锁住他自由的枷锁。昨夜的关怀或许是真的,但这关怀的前提,是他必须乖乖待在这座牢笼里,做一个听话的“藏品”。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涌上心头。他竟然会因为施暴者的一点“善举”而动摇,竟然会对囚禁自己的人产生片刻的依赖感。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尖锐的痛感让他彻底清醒——李佑铭的所有温柔,都是为了更好地掌控他,就像驯兽师给反抗的野兽喂食物,不是出于怜悯,而是为了让它更听话。

  李佑铭似乎被他的动作惊醒了,动了动肩膀,缓缓抬起头。他的眼底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头发比昨夜更乱,脸颊上还印着床单的褶皱痕迹。当他的目光与墨涵的视线交汇时,两人都顿了一下。那一秒的对视里,有李佑铭未褪的睡意,有墨涵尚未收起的复杂,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在晨光中悄然蔓延。

  墨涵率先移开了目光,转头看向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干净得没有一丝瑕疵,像极了李佑铭精心营造的“温柔”假象。他刻意放缓呼吸,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成平日里的冰冷,仿佛刚才那个在睡梦中依赖过对方的人不是他。被子下的手却死死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绝不会再被这种虚假的温柔迷惑,绝不会再给对方任何掌控自己情绪的机会。

  “烧退了?”李佑铭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伸出手,似乎想再探探墨涵的额头。墨涵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避开了他的触碰。李佑铭的手僵在半空中,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只是收回手时,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鸟鸣和腕表的滴答声。墨涵依旧盯着天花板,拒绝与李佑铭有任何交流。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却始终没有再说话。良久,李佑铭站起身,轻声道:“我让厨房备点清粥,醒了就吃点。”脚步声远去后,墨涵才缓缓闭上眼睛,将那些复杂的情绪彻底压回心底,只留下一片冰冷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