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色边陲·血誓共舟-《尘缘锁:三界星轨为证》

  空间的转换不再是撕裂,而是某种令人作呕的溶解与重构。

  踏出星桥遗迹裂口的瞬间,沈砚星感到的不是进入新世界的冲击,而是自身存在被强行稀释的恐怖。色彩——这种宇宙最基本视觉属性,被蛮横地从认知中抽离。眼前并非黑暗,而是一种彻底的、令人绝望的灰白。

  天空是翻滚的灰白雾霭,大地是龟裂的灰白岩石,连空气都仿佛充满了灰白的、惰性的尘埃。一切物体的轮廓都在这种绝对的单调中变得模糊、暧昧,失去了意义和维度感。他甚至看到天枢王那具紧随其后冲出的、狰狞的暗能量囚笼,其上原本幽紫恶毒的符文,也像被漂白了一般,褪成了麻木的、死气沉沉的灰白条纹,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没有气味。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静寂包裹了一切,吞噬着所有试图发出的声响和波动。

  这就是无色界?不,这更像是一切意义和熵增终结后的坟场!

  “呃……”身旁传来灵汐月痛苦的闷哼。

  沈砚星猛地转头,心脏骤缩。

  灵汐月的光凝态在这里遭受了可怕的压制!她周身流淌的月华和星屑不再是黯淡,而是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像水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嗤嗤作响,化作虚无的蒸汽消散在这片灰白之中。她的形态变得极其不稳定,边缘不断模糊、溃散,仿佛随时会彻底融化在这片绝望的背景板里。星眸中的光芒急促闪烁,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近乎消融的恐惧。

  “这里……在分解我……”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物理意义上的消散感。

  必须做点什么!沈砚星下意识想调动古玉的力量,却发现胸前的古玉也变得一片灰白,冰冷沉寂,仿佛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祖父的密文在掌心也不再滚烫。

  就在他感到自身认知也开始被这片灰白侵蚀、思维逐渐变得迟缓麻木的瞬间——

  灵汐月似乎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她看向他,星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抬起那只光芒正在加速蒸发的手,一把扯下颈间那枚同样变得黯淡的潮汐石!

  然后,在她光凝态变得更加虚幻的代价下,她将那颗蕴含着色界本源力量和光音天血脉印记的石头,狠狠地、几乎是烙刻般按进了沈砚星那只焦黑残破、刚刚承载过密文的掌心!

  “呃啊!”两人同时发出一声痛呼!

  那不是物理的疼痛,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形式被强行连接的剧烈排异反应!

  “用我的本源……撑住你的认知防线……”灵汐月的声音断断续续,变得更加虚弱,“别被‘无’同化……记住……记住色界最美的极光……”

  轰——!!!

  仿佛一道炽热的、饱含生命力的光瀑强行冲破了灰白的封印,灌入了沈砚星即将冻结的意识海!

  被迫的、深度的感知链接建立了!

  在那一刹那,沈砚星的“视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的灰白世界并未恢复色彩,但他“看”到了其表象之下的恐怖真相!

  那翻滚的灰白雾霭,是由无数条细微到极致、冰冷蠕动着的、半透明的规则之蛆构成!它们无穷无尽,啃噬着空间本身,分泌出令人心智崩溃的“虚无”物质!

  那龟裂的大地,裂缝深处蠕动着更大、更肥胖的规则蛆虫,它们啃食的是更深层的、维系世界存在的法则脉络!

  整个所谓的“无色界边陲”,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正在被某种恐怖虫群啃食并转化为“无”的腐烂伤口!是三界规则体系上正在坏死的部分!

  而这还不是全部!

  通过链接,他也感受到了灵汐月的痛苦——光凝态被分解消融的极致痛苦,以及……她强行灌输过来的、关于色界最美极光的记忆碎片——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光之海洋,亿万种色彩以超越想象的方式和谐流淌、舞蹈,充满了无限的生机与喜悦……

  这极致的美丽与眼前极致恐怖的真相形成的巨大反差,几乎要撑爆他的脑袋!

  就在这时——

  嗖!

  那本悬浮在一旁、由噬缘王兽残皮制成的暗红婚书,突然自动飞到他面前,哗啦啦地翻动起来。

  最终停留在某一页。

  上面,墨无妄那冰冷的字迹再次浮现,但这一次,旁边还配了一幅极其精细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图示——正是他们眼前这片区域的规则被啃食的破损示意图。

  「首饵任务:修复此段破损规则。」

  「用料:饲主之情魄(三钱)」

  「时限:规则蛆潮下一次涌动前(约三十息)」

  「失败惩戒:永久同化为‘无’之养料。」

  情魄?!三钱?!这东西怎么衡量?!怎么抽取?!

  沈砚星感到一股冰寒彻骨的恶意。墨无妄根本不是在发布任务,他是在享受他们挣扎的过程!

  “来不及了……”灵汐月虚弱的声音带着绝望,“它们……醒了……”

  沈砚星猛地抬头,透过那共享的感知,他看到远处灰白的雾霭中,那些规则之蛆的蠕动频率陡然加快,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即将发起新一轮的、更猛烈的啃噬!灰白的雾开始像沸腾般滚动!

  而也就在这时,另一个方向,传来了一阵空洞、单调、却蕴含着某种诡异秩序的吟诵声。

  踏、踏、踏……

  伴随着吟诵,一队身影从灰白的迷雾中缓缓走出。

  他们穿着完全褪成灰白色的、破旧不堪的星袍,兜帽遮住了面容,身形干瘪如同木乃伊。他们动作僵硬,步伐一致,抬着一件巨大而古老的器物——一柄由灰白岩石打磨而成的、巨大无比的刻刀。

  那刻刀的样式古老到无法追溯其年代,但刀锋之上,却清晰地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与天枢王囚笼上同源的暗紫色符文!只是这些符文也仿佛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紫色。

  这些是……「规则守墓人」?

  他们空洞的目光扫过沈砚星和灵汐月,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巡视一片即将彻底死亡的庄稼。然后,他们抬起那柄巨大的刻刀,刀尖对准了那片规则破损最严重、蛆虫最密集的区域。

  动作不像修复,更像是在……执行某种古老的、绝望的安乐死仪式?要将这块彻底坏死的部分从三界规则体上彻底切除?

  前有规则蛆潮即将爆发,侧有来历不明、敌友难辨的守墓人带着诡异刻刀逼近,头顶悬浮着催命般的婚书任务……

  沈砚星紧紧攥着掌心中那枚滚烫的、连接着灵汐月本源的潮汐石,另一只焦黑的手按在那本冰冷的婚书上。

  极致的美丽记忆与极致的恐怖现实在他脑中疯狂对冲。

  墨无妄的虚影在更高处淡漠地“观察”着。

  “规则坏死,唯情可续。”

  “是以毒攻毒,还是抱团取暖?”

  “让吾看看,这‘情魄’……值不值得这三钱之重。”

  “此间风险……乃绝佳熔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