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吃饱饭才有信仰-《北宋末年,我成了梁山好汉》

  梁山讲武堂将要举办一场“大辩论”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巨野县。

  辩论的主题,更是石破天惊——“论神佛与苍生,何为救世之道?”

  一方,是镇南营中德高望重的摩尼教法师,张无晦。

  另一方,梁山派出的代表,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不是能言善辩的军师吴用,不是仙风道骨的真人公孙胜,也不是任何一个梁山的核心文官。

  而是伏魔军统领,宝光如来邓元觉!

  一个曾经的佛门高僧,要去和摩尼教的法师,辩论神佛之道?

  这个安排,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和强烈的冲击力。

  方百花在得知这个安排时,也是愣了许久,随即才恍然大悟,心中对王伦的手段,又多了几分敬畏。

  让邓元觉出马,实在是太妙了。

  他既是梁山的高级将领,又曾是佛门护法,由他来阐述梁山的“道理”,远比一个纯粹的文官或武将,更具说服力。尤其是对那些同样有着宗教信仰的镇南营士兵来说,一个“自己人”的现身说法,其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

  辩论的地点,设在了镇南营的中央大演武场。

  一座巨大的木制高台,被连夜搭建起来。台下,黑压压地站满了人。两万镇南营将士,全员到齐,他们神情复杂,既有期待,也有不安。撼山营、飞虎营等梁山嫡系部队,也派来了数千名士兵代表,前来观礼。

  讲武堂的所有学员,林冲、关胜、杨志、石宝、方杰等人,则被安排在了高台两侧的观礼席上。

  王伦、吴用、朱武等梁山核心决策层,坐在高台正中的主位上,但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

  方百花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亲自担任这场辩论的“公证人”。她站在高台中央,清朗的声音响彻全场:“今日,奉大头领之命,于此设台论道。无关对错,只为明理。请,镇南营法师,张无晦!请,伏魔军统领,邓元觉!”

  在万众瞩目之下,两人一左一右,登上了高台。

  张无晦年过六旬,须发皆白,身穿朴素的麻衣,颇有几分苦行僧的气质。他对着台下众人行了一礼,目光平和而悲悯。

  邓元觉则依旧是一身武将的装束,只是没有披甲,手中提着他那根沉重的禅杖。他面容威严,宝相庄严,眼神却锐利如刀。

  “张法师,请。”方百花示意。

  张无晦点了点头,走上前一步,他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是用一种缓慢而沉静的语调,开始讲述摩尼教的教义。

  “世间皆苦,众生沉沦。只因黑暗笼罩大地,妖魔横行于世。我等生于此世,皆是罪人,需受尽苦难,方能洗涤罪孽……”

  他讲的,是摩尼教最核心的“二宗三际论”。光明与黑暗,过去、现在、未来。他告诉士兵们,现世的苦难,都是命中注定,是为了迎接未来“明尊”的降临。只要心中光明不灭,虔诚祈祷,忍受苦难,死后便能回归光明的王国,永享极乐。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抚慰人心的力量。许多镇南营的士兵,听得神情肃穆,双手合十,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晚祷的时刻。他们脸上的迷茫和不安,渐渐被一种虔诚的平静所取代。

  石宝和方杰在观礼席上,看得暗暗点头。张无晦的这番话,虽然虚幻,却恰恰是他们这些底层士兵最需要的精神慰藉。

  张无晦讲完,台下一片宁静。

  方百花看向邓元觉:“邓统领,请。”

  邓元觉将沉重的禅杖,重重地往台上一顿。

  “砰!”

  一声巨响,整个高台都为之一颤。所有人的心神,都被这一下震得一凛。

  邓元觉没有立刻说话,他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缓缓扫过台下每一个士兵的脸。他的目光,没有张无晦的悲悯,却带着一种直刺人心的力量。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洪亮如钟。

  “贫僧,也曾礼佛三十年。”

  他一开口,就将自己摆在了和对方平等,甚至更高的位置上。

  “贫僧也曾以为,世间苦难,皆是因果。只要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便能天下太平。贫僧也曾对着金身佛像,日夜诵经,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起惊雷,“当我走出寺庙,看到的是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当我看到官吏如虎,豪强如狼,将百姓敲骨吸髓,逼得他们家破人亡!我便问我佛,你在哪里?”

  “我问我佛,你若慈悲,为何眼看苍生受苦?你若万能,为何不降下雷霆,劈死那些祸国殃民的奸臣贼寇?”

  “我佛,没有回答我。”

  邓元觉的声音,带着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力量,狠狠地撞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他没有去反驳张无晦的教义,他只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提出自己的疑问。但这疑问,却是每一个身处乱世之人都曾有过的,最根本的困惑。

  “后来,贫僧想明白了。求佛,不如求己!我佛不降雷霆,我手中的禅杖,便是雷霆!我佛不度穷苦,我便用这禅杖,为他们打出一个可以活下去的世道!”

  他的目光,转向了张无晦。

  “张法师,你口中的‘明尊’,与我心中的‘我佛’,又有何异?你告诉他们,忍受苦难,等待虚无缥缈的来世光明。我却要告诉他们,不愿忍受苦难,便拿起武器,去争取今生今世,看得见、摸得着的光明!”

  他猛地将禅杖指向演武场外,那一片片正在开垦的田地,那正在修建的营房。

  “你们告诉我,是法师口中那遥不可及的光明王国,能让你们吃饱穿暖?还是你们脚下这片分给你们的土地,更能让你们的妻儿老小,安稳度日?”

  “你们再告诉我,是向明尊虔诚的祈祷,能抵挡官军的屠刀和金人的铁蹄?还是我们手中这百炼的钢刀,和神机谷造出的开山神炮,更能保卫我们的家园?”

  邓元觉的话,如同一柄重锤,一锤一锤,砸碎了士兵们心中那层虚幻的慰藉,将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台下,镇南营的士兵们,彻底骚动起来。他们脸上的虔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思想斗争。

  邓元觉的话,太直接,太粗暴,却也太真实了!

  是啊,祈祷了这么多年,除了精神上的片刻安宁,他们得到了什么?

  而来到梁山,不过短短一月,他们却看到了分到手中的土地,看到了吃不完的白米饭,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世界。

  观礼席上,石宝和方杰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高台上,张无晦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煞白。他一生钻研教义,精通各种典籍,却从未想过,有人会用这种方式,来挑战他的信仰。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所有的经文,在“吃饭活命”这四个字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能说什么?难道告诉这些饿怕了的士兵,精神的满足比填饱肚子更重要吗?

  那不是度人,那是骗人!

  邓元觉看着他,眼神中没有胜利者的倨傲,反而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复杂情绪。他知道,张无晦不是坏人,他只是和过去的自己一样,被困在了一个虚幻的世界里。

  他缓缓收回禅杖,声音也变得平和下来。

  “张法师,贫僧今日,不是来与你争个高下。贫僧只是想告诉你我,也告诉所有的弟兄们。”

  “王大头领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贫僧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大道至简’。”

  台下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王伦自己,都露出了些许好奇的神色,他什么时候跟邓元觉说过这话?

  只听邓元觉一字一顿,声传四野:

  “他说,检验一个‘神’,或者一种‘主义’,是否正确,标准只有一个。”

  “那就是,看它,究竟是让这世上吃不上饭的人,变多了,还是变少了。”

  “除此之外,皆是虚妄!”

  此言一出,满场死寂。

  随即,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鼓起了掌。

  紧接着,掌声如同雷鸣,响彻了整个演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