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十万契约-《寡妇收养的男人》

  消毒水的气味像冰冷的蛇,钻进鼻腔,缠绕着每一寸神经。

  白洁在病床边的硬塑椅上悠悠转醒,后颈残留着晕厥时的酸痛,脑子里一片混沌的空白。

  几秒钟后,现实如同冰冷的潮水,裹挟着刺耳的仪器鸣响和女儿苍白的小脸,狠狠拍打回来!

  “润颜!”她猛地坐直身体,惊恐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病床。

  白润颜依旧安静地躺着,氧气面罩下的小脸毫无血色,只有监护仪屏幕上微弱跳跃的光点和线条,证明着生命还在顽强地坚持。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站在床边,翻看着手中的病历夹,眉头紧锁。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白洁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溺水者般的绝望。

  医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语气凝重:

  “醒了是好事,说明最凶险的一关暂时挺过来了。但败血症引发的多器官炎症反应还在持续,非常危险。

  现在用的国产抗生素效果不太理想,控制不住感染扩散的趋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白洁憔悴不堪的脸,

  “我们建议立刻改用进口的特效抗生素,效果会好很多。但是这个药……非常贵。”

  “多……多贵?”白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疗程下来,加上后续治疗和ICU的费用,保守估计……至少还需要八万块。”

  医生的话像冰冷的铁锤,砸碎了白洁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光,

  “而且,拖不得。最好在两天内凑齐用药,否则感染一旦失控……”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那沉重的摇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八万!又是八万!

  昨天东拼西凑交进去的一万多,只够撑过今天!

  白洁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绝望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她死死抓住冰凉的椅背,指甲抠进塑料里,指节泛白,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去哪里找这八万?

  卖房子?来不及!

  卖地?谁会立刻拿出这么多现金?

  借?谁又有这么多钱借给她们孤儿寡母?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村长白庆国和白林飞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白庆国黝黑的脸上满是疲惫和忧色,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布包。

  白林飞也收起了平日的油滑,神情凝重。

  “白老师,润颜咋样了?”白庆国急切地问。

  白洁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滚落。

  白庆国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布包塞到白洁手里:

  “村里……大伙儿凑了点心意,不多,五千块……你先拿着应急!”

  布包沉甸甸的,里面是一沓沓零散的、带着乡亲们体温的钞票。

  “白姐,我……我预支了两个月工资,就两千。”

  白林飞也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两叠捆扎好的百元大钞,放在布包上,脸上带着愧疚,

  “我知道……杯水车薪,你先拿着!”

  七千多块。

  沉甸甸的,带着泥土的气息和汗水的温度。

  这几乎是张桥村能拿出的最大善意。

  白洁感谢村里的乡亲,还有白林飞,送走他们。

  她抱着这救命钱,泪水决堤般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

  感激,但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七千多加上自己家的,一共一万五千多,只够维持一天!

  明天太阳落山之前,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八万块如果凑不齐……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一丝,就被更庞大的黑暗无情掐灭。

  白洁的心,一点一点,沉入冰冷刺骨的深渊。

  她抱着钱,像抱着女儿最后一点微弱的呼吸,目光空洞地望着病床上无声无息的女儿,

  整个世界只剩下仪器冰冷的滴答声和那压垮一切的“八万”魔咒。

  林夕一直沉默地站在窗边,像一尊融入阴影的雕塑。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从白洁晕倒,到她醒来后更深的绝望,再到村长和白林飞带来那依旧填不满巨大缺口的钱,

  每一个画面,每一丝情绪,都被他26%开发的脑域精准地捕捉、分析。

  修复度突破5%带来的不仅仅是记忆碎片的整合和任务的清晰,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全局掌控力。

  他清晰地计算着时间、金钱、风险,以及每一个选择的代价。

  当白洁抱着那叠钱,眼神彻底灰败下去的那一刻,林夕动了。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断。

  他走到白洁身边,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压迫感,也带来一丝奇异的依靠感。

  “你看着润颜。”

  他的声音低沉平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伸手,轻轻按了按白洁剧烈颤抖的肩膀,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白洁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只看到林夕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那里面不再是空洞茫然,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幽邃和……一种让她莫名心安的坚定。

  林夕没有解释,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交给我。

  然后,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身影消失在走廊冰冷的灯光尽头。

  医院走廊尽头,有一部老旧的投币式公用电话。

  绿色的外壳布满划痕,听筒上还残留着前一个使用者留下的油腻。

  林夕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动作精准地投入。

  然后,他从贴身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质地考究、带着淡淡脂粉香气的烫金名片——蓝月亮,韩小苗。

  指尖划过冰冷的数字按键,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绝对的精准和目的性。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几声响后,一个慵懒中带着一丝意外沙哑的女声传来:“喂?哪位?”

  “林夕。”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冰冷的金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响起韩小苗带着玩味笑意的声音:

  “哟,稀客啊。怎么?想通了?要来姐姐这儿发光发热了?”

  她的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

  “借十万现金。”

  林夕没有任何寒暄,单刀直入,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明天要。”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

  韩小苗显然没料到这个开场白。

  片刻后,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慵懒褪去,多了几分精明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十万?口气不小啊。林夕弟弟,你知道十万在张桥镇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林夕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救人命。我女儿,败血症,ICU。”

  “哦?”韩小苗的尾音微微上扬,

  “原来如此……怪不得。”

  她似乎在电话那头轻轻敲击着什么,片刻后,声音变得清晰而带着不容置疑的筹码感,

  “钱,不是问题。姐姐晚上就能给你送到医院。但是……”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抛出条件:

  “签我三年。蓝月亮,每晚八点到十二点。合同期内,你的人,你的时间,归我安排。

  提前解约?可以,赔偿金——一百万。”

  一百万!

  一个在1998年足以压垮任何普通家庭的恐怖数字。

  这是赤裸裸的、不容翻身的卖身契!

  林夕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

  26%的脑域开发度让他瞬间洞悉了这份契约的所有陷阱和沉重代价。

  三年的自由,一百万的天价违约金,将自己彻底绑定在那个充满诱惑与危险、让他本能排斥的霓虹深渊。

  然而,冰冷的逻辑模块高速运转,瞬间得出唯一解:

  【守护对象白润颜生命倒计时:<48小时。】

  【资金缺口:8万。当前唯一可靠资金来源:韩小苗。】

  【守护对象白洁精神濒临崩溃阈值。】

  【核心任务执行前提:守护对象存活。】

  【结论:接受条件。优先级:最高。】

  几乎没有一秒的停顿,林夕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成交。”

  电话那头传来韩小苗一声满意的轻笑,带着猎物入网的愉悦:

  “痛快!地址发我,等着收钱。”

  挂断电话,冰冷的听筒贴在掌心。

  林夕站在空旷的走廊尽头,窗外是沉沉的夜色。

  他胸口那张名片的位置,仿佛烙铁般灼热。

  他没有回头去看病房里绝望的母女,只是沉默地站着,如同一柄即将入鞘、却注定染上风尘的利刃。

  回到病房,白洁依旧抱着那叠钱,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守着病床上的女儿。

  看到林夕回来,她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

  “林夕……你……你去哪了?”

  林夕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暖意。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些钱,而是轻轻按在白洁冰凉的手背上。

  他的目光沉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钱,借到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

  “十万。明天,药就能用上。”

  白洁猛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借……借到了?十……十万?谁……谁借的?这么大的恩情……”

  “一个朋友。”林夕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以后,我去她那里打工还钱。”

  他没有提“蓝月亮”,没有提“舞厅”,更没有提那份沉重的三年契约和一百万的天价违约金。

  他只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朋友”和“打工”。

  这简单的谎言,是他此刻能为这个濒临破碎的女人,撑起的最后一片遮风挡雨的叶子。

  白洁愣住了。

  十万块!一个朋友?打工还?

  这简单到近乎敷衍的解释,放在平时她绝不可能相信。

  但此刻,女儿垂危的恐惧和这如同天降的救命钱交织在一起,彻底冲垮了她本已脆弱不堪的理智堤坝。

  她看着林夕沉静如水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深邃和一种让她无条件信服的坚定。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

  她猛地扑进林夕怀里,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里有后怕,有狂喜,有无尽的感激,也有一丝被巨大恩情压得喘不过气的惶恐。

  “谢谢……谢谢你林夕……谢谢你的朋友……润颜有救了……有救了……”

  她语无伦次,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林夕胸前的衣襟。

  林夕的身体在她扑入怀中的瞬间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

  他沉默地环住女人颤抖的肩膀,手掌在她背上笨拙地、一下下地轻拍着。

  他的目光越过白洁凌乱的发顶,落在病床上依旧沉睡的白润颜脸上。

  冰冷的契约已然签订,通往霓虹深渊的大门即将开启。

  而此刻,他怀中女人滚烫的泪水和她女儿微弱的呼吸,便是他签下那份卖身契时,唯一能握住的、带着人间温度的东西。

  夜色深沉,窗外的城市霓虹闪烁,如同无数双窥伺的眼睛。

  十万现金即将送达,而一场用自由和尊严换取生命的交易,

  也在这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病房外,悄然落定。